以为善，可以为恶。孟子出来，于整个人性中裁取半面以立说，成为性善说。遗下
半面，荀子取以立论，就成为性恶说。因为各有
半
真理，故两说可以并存。又因为只占得真理之半，故两说互相攻击。
有孟子之性善说，就有荀子之性恶说与之对抗。有王阳明致良知，就有李宗吾厚黑学与之对抗。王阳明说：“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悌。”把良知二字讲得头头是道。李宗吾说：“小孩见着母亲口中糕饼，自然会取来放在自己口中。在母亲怀中食乳食糕饼，见哥哥近前，自然会用手推他打他。”
把厚黑二字也讲得头头是道。有人呼为教主，何敢当？在学术界，只取得与阳明对等位置罢。不过阳明在孔庙中配享，吃冷猪肉，将来只好另建厚黑庙，以廖大圣人和王简恒、雷民心诸人配享。
厚黑学，本来与王阳明致良知有对等价值，何以王阳明受般人推崇，受般人訾议呢？因为自古迄今，社会上有种公共黑幕，这种黑幕，只许彼此心心相喻，不许揭穿，揭穿，就要受社会制裁。这算是种公例。每向人讲厚黑学，只消连讲两三点钟，听者大都津津有味，说道：“平日也这样想，不过莫有拿出来讲。”请问：心中既这样想，为甚
不拿出来讲呢？这是暗中受这种公例支配原故。赤裸裸揭穿出来，是违反公例，当然为社会不许可。
社会上何以会生出这种公例呢？俗语有两句：“逢人短命，遇货添钱。”诸君都想知道，假如你遇着个人，你问他尊龄？答：“今年五十岁。”你说：“看你先生面貌，只像三十几人，最多不过四十岁罢。”他听，定很欢喜，是之谓“逢人短命”。又如走到朋友家中，看见张桌子，问他买成若干钱？他答道：“买成四元。”你说：“这张桌子，普通价值八元，再买得好，也要六元，你真是会买。”他听定也很喜欢。是之谓“遇货添钱”。人们习性，既是这样，所以自然而然就生出这种公例。主张性善说者，无异于说：“世间尽是好人，你是好人，也是好人。”说这话人，怎不受欢迎？主张性恶说者等于说：“世间尽是坏人，你是坏人，也是坏人。”说这话人，怎不受排斥？荀子本来是入孔庙，后来因为他言性恶，把他请出来，打脱冷猪肉，就是受这种公例制裁。于是乎程朱派人，遂高坐孔庙中，大吃其冷猪肉。
《孟子》书上有“阉然媚于世也”句话，可说是孟子与宋明诸儒定罪案，也即是孟子自定罪案。何以故呢？性恶说是箴世，性善说是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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