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打量我,脸色变得惨白。
“天啊,”她说,“我快要晕倒了。”
我赶紧扶住她,免得她跌倒。巴勃罗舅舅也站起身,同样情绪激动。
“做梦也想不到还能再见你一面,”他说,“现在叫我立即去死也甘心了。”
我赶紧拥抱他。虽然他年纪仅比我大五岁,但已经满头白发,此时正裹着一条旧毯子,枯瘦得像只小鸟。他曾有过一次婚姻,自从离婚后就一直住在我母亲家里。他始终非常孤独,年少时看起来就很老成了。
母亲在老宅重逢,我心情激动,车还没停稳就一脚迈出了车门。我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里走,穿过阴影中的庭院,出来迎接我的只有一条呆狗,它在我腿间打转。我继续往前走,还是没发现一点人迹。每走一步,都能激活一段回忆,要么是下午的一个钟头,要么是某种已经遗忘的味道。长长走廊的尽头,我探头朝一间灯光昏暗的客厅里张望,我母亲就坐在房间里头。
这是很奇特的一幕。客厅很宽敞,屋顶高挑,四壁萧索,没什么家具,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扶手椅,而我母亲正坐在里面。她背对着门,旁边放着一只火盆,侧面还有一把同样的座椅,里面坐着她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巴勃罗。两人都沉默不语,面带天真的表情愉快地注视着同一个地方,仿佛在看电视,但其实,对面不过是光秃秃的墙壁。我朝他俩走去,并没刻意轻手轻脚,可见到他们没反应,我便说:
“好吧,这里竟然没人招呼我,真见鬼。”
我母亲这才站起身。
“你一定是我儿子的朋友吧,”她说,“让我抱抱你。”
“别瞎说了,舅舅,”我对他说,“别说什么现在就要死的傻话了。去拿瓶酒来,庆祝我回家吧。”我母亲像从前一样,突兀地打断我俩的谈话,仿佛收到了某种超自然的启示。
“我准备好了马斯图。”
要不是到厨房亲眼看见了烹调完毕的马斯图大餐,我都不肯相信她的话。这并非虚言。希腊人家只有在盛大节日期间才会做马斯图,因为料理工作费时费力。这道菜要放入炖羊肉,配上鹰嘴豆,还得
自从十二年前我离开智利,巴勃罗舅舅再没见过我。此时,他坐在椅子里,纹丝不动。我母亲去年九月在马德里跟我见过面,但起身拥抱时仍没认出我。于是我抓住她的双臂轻轻摇了摇,想让她从困惑中醒悟过来。
“好好看看我呀,克里斯蒂娜,”我望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是我呀。”
她再次定睛打量我,但还是没认出我来。
“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可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我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你儿子米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