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粗燕麦粉,有点类似阿拉伯人的古斯米。这是那一年我母亲头一回做马斯图,事前无缘无故,纯属灵光乍现。
里卡尔多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就去休息了,无疑是想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不久,舅舅也休息去了,只剩下我和母亲一直聊到天亮。我们母子两人向来无话不谈,几乎像一对朋友,大概因为我俩年龄差距没那么悬殊吧。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我父亲,一年后生下了我,所以我还清楚记得她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非常漂亮、温柔。她经常跟我玩耍,就好像我不是她儿子,而是她的一个布娃娃。
我此行归来,让她容光焕发,但我着装的新风格让她有些气馁,因为她一直喜欢看我穿工人装。“你看起来像个神父。”她对我说。我没跟她解释乔装的原因和入境智利的目的,她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合法的。我宁愿不让她知道冒险行动的内情,免得她心中不安,当然,更重要的是,不想让她受到牵连。
天亮之前,她拉着我的手穿过庭院,也不告诉我原因,只是仿佛狄更斯小说里的场景一般秉烛照亮,稍后给我带来了此趟旅行中最大的惊喜。院子深处,是一间书房,格局与我流亡前圣地亚哥家中的书房一模一样,摆设也分毫不差。
军方最后一次查抄圣地亚哥旧居后,我和艾丽不得不带着孩子们逃往墨西哥。我母亲雇了一位熟识的建筑师,把圣地亚哥书房里的木板一片一片拆卸下来,再运到帕尔米亚村的家族老宅里,依照原样重建。从室内看来,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不但遗落的物品待在原处,混乱无序的样子也一仍其旧。我毕生的各类文稿都收藏在此:年轻时写的剧本、电影脚本大纲、场景设计图,等等。甚至连室内空气也是旧时颜色、旧时气味,以至于让我觉得回到了自己最后一次端详书房的那一天、那一刻。我心底打了一个寒战,因为那一刻我不敢确定,母亲分毫不差地还原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有朝一日我归来时不必想念旧居,还是为了万一我客死异乡能借此悼念。
[1]源于恺撒大帝著名的胜利宣言“Veni,vidi,vici”,意思是“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胜利了”。
[2]尼古拉斯·帕拉西奥斯(NicolásPalacios,1854-1931),智利外科医生、作家,其著作《智利种族》一书首版于1904年。
[3]《十字军的复仇》(GenovevadeBrabante),1964年意大利与西班牙合拍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