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彻看清她眼底疑惑,又道:“皇上还是很宠爱容嫔小主,便是说宠冠六宫也不为过。只是皇上偶然说起,怕再如从前这般情不能已,是害容嫔小主。所以如今也常往各宫走动,也算雨露均沾。”
“过分之爱,亦是过分之害。”她语轻漠。若是皇帝明白,他与她也不至今日。
凌云彻拱手道:“娘娘安心,皇上已然明白。想来娘娘雨过天晴之日,亦不远。”
如懿恍然明白过来,“所以你让永璂送本宫迎春,是迎来春禧之意?”她见凌云彻颔不觉惘然失笑,“不会。凌云彻,个男人,是不喜欢身边女子
楚。他端庄眉目间,衔着丝温默柔软,轻染坚毅从容。他唇际笑容是时雪后初霁天空,碧澈澄清,那份关切,览无余。
不知怎,她忽然想起闺中时光。晨风细凉,庭院中赤红芍药盛放,饱满花盘慵慵欲坠,每朵都是重绡叠绢,盛开得不知天地何处。金色阳光从朱红色阁子边流过,她抬起手,遮住肆无忌惮漫入眼帘几束阳光。绣楼下,额娘在赞许花开当时,唤她折来簪鬓。她笑着答允,回眸去,云朵洁白,天色湛蓝。
她在冰雪之中,忽而有那样安闲心境。仿佛少年之际,身边关切来得自然而真心。
是有多久,没有过这样体会?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日子,已经太久太久。
思绪流转,莫名地牵动着心肠。她看着他暗红色斗篷,寻常御前侍卫样色,深蓝色袍角微露痕,在下蕴蕴漾漾,闪着幽微光,细细迷离。世事原是如此,不过咫尺即离,你也明知他好,但他同你永远没有半分干系,就如隔着银汉迢迢,牵不到,挂不仁。所有相知,都在滔滔流年浊浪里,缱绻着流过去,流过去,永无交集。
她转过身,避开他目光,走远两步。在侧身时举起袖袂,以不经意姿态掩去星溢出泪光。
她恍然惊觉,他对自己情意,恰如青翠竹叶上脉脉延伸纹理,细微,却清晰可见。
如懿收起卷轴,交至容珮手中,轻声道:“多谢。”她觅话头,来疏散此刻心绪繁复,“皇上常往宝月楼去?天寒路远,皇上须得小心才是。”
礼数是最刻意距离。凌云彻退开两步,回复往日恭谨节制,“皇后娘娘心念皇上,微臣回去自当回察。不过娘娘放心,皇上己不似从前,两三日才去宝月楼看容嫔小主次,三五日才翻次牌子。”
心底讶异突兀而出。这些日子来,她未曾过问皇帝行踪,也无人来告知,唯有容珮只言片语,才知皇帝少去。原来再狂热爱慕,也有自然熄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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