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啊,眼睛比隼子还尖。”孔十八赞句,“是淮安附近军户出身,年轻时勾军去燕藩,然后直在兴和千户所里面,做个夜不收。”
朱瞻基瞳孔缩,“夜不收”是明军侦骑尖兵,而兴和千户所位于大明与鞑靼边境地带,永乐皇帝数次北征,都是从这里出征。有本事在兴和当夜不收人,都是精锐中精锐。难怪他策动,bao乱手段那高明,边军连鞑靼精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个中原河坝。
“在次征伐中受伤,再也上不得阵。军中想留做个教头,不过年纪大,终究思乡难免,便脱换军籍,回到淮安府。”
后面事情,孔十八没说。但朱瞻基多少猜得到,多半不尽如人意,否则他也不致被征调过来盘坝。太子疑惑是,他突然说起这个干吗?
孔十八道:“小老儿常年在边境,看到太多事情。这些事跟乡亲们是没法讲,说他们也不懂。但相信你定能听懂。你
们得在这坝下活下去不是?”
孔十八声音,逐渐低落下去,这段话说得他疲惫不堪。周围纤夫扑通都跪下,纷纷哭起来。他们平日受坛祝恩惠颇多,心甘情愿追随,突然听到这句,又怎能忍得住。
朱瞻基看到此情此景,心潮剧烈地澎湃而起,他突然有种强烈冲动,想要说出自己真正身份。只要太子句话,孔十八定可以活命,这些人定都能得到赦免。他们明明没做错什,只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要承受这种苦难?
话到嘴边,却怎也冲不过双唇。理智化成于谦模样,反复在脑内劝谏,说这样不安全,这样太危险……朱瞻基终究还是把冲动按回去,踩跺脚,大声道:“若是皇上,就把这劳什子漕运停,百姓便不必再受这盘坝之苦!”
监牢里纤夫们听,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只当朱瞻基在说气话,但觉得很过瘾。没漕运,沿途官府就不必征调徭役,大家可以安心在家里种田。只有孔十八没出言应和,看向朱瞻基眼神越发犀利起来。
“你们都散开歇歇吧,跟洪望小兄弟单独说几句。”他忽然说。
纤夫们以为两人开始移交香坛事务,纷纷散到牢狱各处待着。孔十八从腰间取下方巾子,从旁边瓦盆里蘸蘸水,让朱瞻基先擦擦脸。
朱瞻基脸上泥水早就干,变成层薄薄硬壳,很不舒服。他接过巾子,边擦脸边说:“承蒙厚爱,可惜真没办法接管香坛,您还是另外选贤好。”
孔十八盯着他,反而说起另外个话题:“你可知道小老儿从前是做什?”
“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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