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愣在那里,徒劳地眨着眼。
“反正比死了强,对吧?”她说,“你不是说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吗?”
“失
,却仍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能够选择,她对平川说,她最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具备某种“消极能力”。
“什么?”
那是她大学时在一个关于英国文学的讲座上听来的,她告诉他,据说诗人济慈有一个观点,认为诗人应该安于不确定的、神秘的、怀疑的境遇之中,而不急于追究事实和理由——他将其称为“消极能力”。
平川安静地听着,酒瓶抵在嘴边,掩住一丝纵容的笑意,如同一个宠爱孩子的家长。她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多么喜欢听她天马行空地胡说八道,甚至怀念她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而不是如她所以为的那般冷酷无趣。天啊,她想,我们是多么擅长修饰、增删,甚至巧妙地篡改自己的记忆,只为了让它符合我们想要讲给自己听的故事。时间自有一种美化事物的魔力,十年或二十年后回想起湄南河畔,也许只剩下了伴侣间的相亲相爱,以及SalaSunset的清爽甘甜。对过去的理解变了,对自己的认识也随之更改,我又将会是谁?
他们又要了两杯SalaSunset,它的名字和口感完美地配合着观赏日落的心情。在他们的眼前,白日退去余晖,曼谷被暮色浸染,不久前还,bao露无遗的一切像冰块一样渐渐融化。这是河流最神秘的时刻,它和它的两岸呈现出新的质地。这其中有种暧昧的浪漫,在潮湿空气里扩散开来,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得到。她有种强烈的不舍,想永远活在此时此地:在河流与陆地之间,在曼谷和北京之间,在决定与不决定之间,在过去和未来之间。
第四杯SalaSunset端上来的时候,平川已经有点微醺。他的酒量一向不行,而且酒后比平时话多且密。他带着一种天真迷离的笑容说,现在他有点理解《宿醉2》里的那群人了。在曼谷这样的城市里,如果再喝下去,他没准也会和主角们一样,第二天发现自己在小巷里醒来,脸上多了一个文身,肩膀上站着一只猴子,也许还断了一根手指。
他伸出左手,给她看戴着婚戒的无名指。“那个泰国小哥,Teddy,拉大提琴的,以后还要当外科医生,丢了一根手指!我一直以为最后能找回来接上,结果没有,人家还乐呵呵的,淡定得不行,其他人也都无所谓……哎,看得我这个纠结……”
他纠结的样子怪可爱的,令她忍不住微笑,“电影嘛。”
“电影也得符合逻辑啊!”
“说不定人家其实不想拉大提琴不想当医生呢?”她逗他,“丢了手指正好可以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