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她,张张嘴,又闭上。然后似乎改变主意,说出真正想说话。
“你知道不会表达……就是觉得,怎说呢?你不是这样,不是只满足于这样……”他停顿下,挠挠后颈,“直在想,如果……如果创业成功,你就可以去画画,去读书,去学那些你喜欢设计……”
苏昂觉得自己明白他在说什,又好像个字也听不懂。他话简直像洪水从她体内横冲而过,将她推出自己身体。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脖子上,就像是在人为地模拟她感受到窒息。他紧张地观察着她反应。她担心自己会哭出来,于是动作有些夸张地站起来,理理裙子,冲他笑笑。
他们走下石阶,前后,心事重重,就像从灵魂栖居高处回归人间。他上前几步,把她拉向自己,手臂揽住她肩膀
艰难,即使争吵不可避免,也不会过分沉溺其中;不过,也有可能,她会把自己成长过程中遗憾和欲望投射到孩子身上,默许他在不适当年龄抽烟喝酒,鼓励他虚度最美好年华,支持他去追寻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梦想——玩危险极限运动,去非洲盖房子,在危地马拉做田野调查,在泰缅边境援救被地雷炸伤大象……
“徒手攀岩那种可没法接受。”她笑着打断他,但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不知道他们对话在往哪个方向发展。
“打个比方嘛。”
“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个浅笑,好像个孩子感到困惑时那种笑容。
“也可能都样,”苏昂说,“没准从孩子出生那刻起,你就再也不是原来你。统统落入俗套,说不定变本加厉——切以孩子为中心,还不能接受他只是普通人,定要学奥数,上名校,当律师,进投行……”
平川手在她膝盖上移动着,她再次明显地感到他心中焦躁。他似乎早想和她说说某些事情,但苦于无法表达自己,又担心开口就会出错。
“记得白姐吗?们法务同事?”她看到他点头才说下去,“当妈前她最不屑那些鸡娃家长,现在完全变个人。拼命要把儿子送进‘海淀六小强’,开会时候都在偷偷做奥数题,周末从早到晚陪儿子坐在补习班里……”
“还是希望,”他终于有些吃力地说,“你不会为孩子变得不像你自己。”
苏昂从他语调中捕捉到什,她只觉得头脑里有团理不清线纠缠在起——他们本来都快要走出森林,他却忽然转身,朝另个云山雾罩未知之处走去。他们沉默着,手也分开。空气中萦绕着犹豫不决,但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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