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下下慢慢点头,犹如往事坠在脖子上,不堪重负。不光房子,老家具老物件,扔扔,卖卖,送送,养十几年君子兰都不要。就只扛着两张嘴,惊风扯火地上火车。当时想啊,搬去个新城市,就能重新起头,日子就能过下去。
她嘴边个恍惚笑,拿起壶给三个杯子添水,添完,壶
个个拆开薄膜包裹次性餐具,马闯拿起剥掉薄膜,团团,丢到桌下纸篓里,他把三个圆筒形白瓷杯排开,斟上热水,妇人伸手拿杯。巫童又掏出自己包里消毒湿巾,把木头桌面揩遍,她抹到哪里,马闯就把哪里盘子碗拿起来。妇人目光跟着她手看,笑道,你们俩看就感情特好,瞧做事情这个默契!
马闯笑下。店堂里放着琵琶曲子,声音伶伶仃仃,个面馆,弄这雅致,非常有上进心样子,但曲子不是古调,不是《塞上曲》《阳春白雪》什,而是些当代流行歌曲,用琵琶弹出来,非驴非马,本来有几分姿色调调也怪里怪气。
他们索索地喝几口水,是该说点什时候。巫童抬头对着三人中间空气软绵绵地笑好几次,眼光飘来飘去,却不说第句话。马闯心里对她有点局外人同情,他知道跟这种“老家人”叙旧难处,小时确实很熟,但这多年过去,什都变,深深浅浅,到底说什,怎说,都不好拿捏,需要摸索。
他还觉得那种笑陌生又眼熟,过会儿他想起来,是她跟那些筹备婚礼人借来,倒也是见贤思齐。
妇人放下杯,杯底磕到桌面,笃声,犹如五线谱开头高音谱号,要引出篇唱词来,只听她自言自语似喟道,哎呀,时间真快!小巫童都快当人家媳妇,太快。
巫童说,也没那快,说是明年,谁知道。
妇人沿着自己话往下讲:印象里呀,直还是你那时模样。去开家长会,你跟桐桐站在教室门口,给家长们发油印材料。你细眉细眼,瘦得像根毛衣针,校服在身上晃,就跟毛衣针挑着块布料似,脖颈底下两个盐罐窝窝能当肥皂盒。最后这句带出方言口音,她笑,露出口细小、略见稀疏牙。
巫童给马闯解释道,盐罐窝窝是们那里话,锁骨坑意思,这里。她伸手在锁骨上捏把。嬢嬢,你是没见高中那阵,胖到百二十多斤呢。
妇人鼻子里喷出丝遗憾气声,苦笑道,哪能见过?你们搬走嘛。
巫童说,是。爸调动工作,们就搬。后来们过年回老家,想去看你,但艳芳嬢嬢说你家也搬,连那个老房子都卖,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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