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起先的安排遭到一致反对。父母健在,没听说还要在家里发丧的,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是一方面。主要是红白事不按照习俗走,大家伙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反对最强烈的是王能好的小姨夫,他坐在王账房右手边,身穿灰色的宏远集团工作服。小姨夫一张方脸,早年左侧后槽牙掉了两颗,一直没补,用右侧吃饭,嘴巴朝左歪着。小姨夫说,你爸没正主意,拉回家干什么?在医院就应该直接拉火葬场,把骨灰抱回来埋了就行。小姨夫的堂哥是宏远集团的老总,鸡犬升天,他的话分量重。
昨天,妹夫这么一说,王父改了主意。老二又给司机打电话回来拉尸体,司机不高兴,电话里要求多加一百块钱。老二在电话里×了他娘一顿。司机没回来。老三在棺材里躺到天黑,王庆放学回来,掀开棺材板,见了父亲一面。村委员出面,给殡仪馆打电话,派了辆殡仪馆的车,把老三从棺材里抬出来,拉去火葬场,放进太平间的冰柜里。火葬场在城西,离村子三十多里地,老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埋怨王父,放太平间,一晚上一百块钱,来回车费一百,都是冤枉钱。王父从床底下拖出鞋盒,拿出一沓钱,往天上一扔,纷落在屋里,骂道,花你几个钱,可心疼死你娘了个×的了。
说起昨天的事,小姨夫横着脸,遇到事,多商量,想做主,你是做主的料吗?王能好回,我表弟人呢?小姨夫说,他上班,走不开。王能好说,这种事他也不请个假,遇到事了,商量的人去哪了?小姨夫说,老大,说话别没良心,刚下了夜班我就赶过来了。王能好回,你当长辈的还不应该来了。小姨夫用手点了几下,老大,这话说得没良心了,应该的事多了去了,老三还不应该死呢,他不死哪里这么多的事。王能好心想,表弟在宏远集团当工程师,大小也是个领导,请个假的事,要说不来,也是小姨夫的主意,觉得老三的死,不配他儿子请个假。
在座的本族几个叔父辈说客气话,招呼王能好坐下,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把眼前的事办了就行。王氏在本村是户门大族——村名也来自王姓,王家却没多少知己亲属。王能好的祖父是从外地迁过来的,死得早,只留下两个儿子,没来得及多开枝散叶,和村里其余的王氏没瓜葛。尽管如此,这几十年每逢王氏家族婚丧嫁娶,王父亲力亲为,虽攀附于王氏,几十年的付出,也换来了如今同聚一堂。年龄大的在家里坐镇,年轻些的分两路,一路跟着去火化,一路被安排去坟地。生活在城区的,老三事出突然,没及时赶回来,也能谅解。可知己亲属,离得近也不来,让人心里窝火。王能好把老三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