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自己的新宅,不是在这里。王能好站在门口,越过妇女们,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她矮小的身体上盖着棉被,只有花白的头发露在外面,旁边放着一卷卫生纸,用来擦拭冒出来的眼泪和鼻涕。那个和母亲坐得最近,面容相似,眼睛泛红,比其余人瘦小一号的是小姨,自从十多年前被查出乳腺癌,割去右边的乳房,她在任何时候都含着胸——包括睡觉,本来说话的声音就小,也更细若游丝,似乎割去的,不仅是乳房,还有大半的尊严。她先开口,老大,你快过来哄哄你妈,总是这么哭怎么行?坐在床头,脸上布满白斑,像是唱戏的妆容卸了一半的是王能好唯一的妗子,小舅几年前生癌死了。妗子说,大姐,别哭了,已经这样了,你还有老大,还有小庆,咱还得好好活着不是?王母听到这些劝慰,停止的哭泣再次被唤醒,不知向谁质问,我怎么是这种命?走到了这步,叫人咋着活。
其余的妇女,除了平时来串门的邻居,还有远方的亲属,里面没有王能好的伯母。伯母背着罗锅,冬天穿的衣服厚,走两步要不时努力抬头,不出五十米,累出一身汗。前年冬天一场雪后,她扫雪时把胳膊摔骨折了。此后,一入冬,她就不出门了。当然,对于王能好的家事,伯母一向不热心。四十多年前,她刚嫁过来,借人多住不开的由头,把小叔子赶出土坯房。十五岁的王父自此寄住在生产大队的窝棚里,无父无母,哥嫂不管。后来钢厂招工,来招工的人可怜他的身世,他因祸得福成了工人,每月退休金两千多。王能好心想,此刻伯母大概坐在家里,暗自窃喜,成了工人怎么样?生了三个儿子又怎么样?现在死了一个儿子。
和苦恼成一团的妇女相比,南边的爷们显然神情淡然多了,抽着烟,喝着茶,招呼王能好过去。坐南朝北,眼前放着笔墨、摊开白纸的白发老者,是村中王氏家族中的红白理事先生,他今年七十多了,多年前被查出糖尿病,吃馒头前要在碗里用水浸泡,把糖分泡出去再吃。王账房退休前在学校当老师,最胖的时候小两百斤,如今一百多斤的身型保持了好多年,也更有知识分子的派头。当年他教书形成的习惯——在说话的间隙,用手不时摆弄笔和墨水。今天的丧事,白发送黑发,王家也早交代了,礼金和花圈一律不收,两个老人以后还这人情也费劲。不用记账,一切从简,他还有些不太习惯。王账房说,老大这次做得很好,出事了,大老远地赶回来。王能好问,老三呢?王账房说,早上老二他们去火葬场了。昨天下午,把老三运回来,从殡葬车卸下老三,装进村里的公用棺材,放置在门口。亲友们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