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从田里上来,腿脚上粘满烂泥,拖着双无跟烂鞋子,呵着双冻僵手。寒风吹,腿脚上仿佛有无数刀子划过。
秋园被安排在食堂里蒸饭、抹桌子。满婆婆满娭毑管伙食。
柴、米、油、盐在间房里,米缸侧边放好几种大小不同竹筒,从半两到三两。满娭毑每天将各家米量好,放在个个搪瓷钵里,钵子上写着名字。各人将自家米分成三餐量,洗好放到蒸笼里。秋园只管烧火。
满娭毑腰上系条围裙,给每家量米时,随手抓上把放进围裙口袋里,偷偷带回家去,神不知鬼不觉。
大家端饭时都两眼放光,只想菩萨保佑,饭蒸得又硬又多。饭端在手里,掂又掂,看有几重;食指按又按,看是硬还是烂。慢慢地,大伙都觉得这饭不对劲:蒸得少且烂。
句话都讲不出。
为显示干劲足、不怕冷,满宝生派两个人站在路上,发现检查团影子,就赶紧叫大家脱掉褂子、打上赤膊。女穿件洗得稀薄汗衫,担着泥巴路快跑,两个奶子吊在胸前,就像藏着两只蹦跳兔子。
为抵卸严寒,大家不要命地干。坚持两个多小时后,检查团同志终于走。
十二
“大人望栽田,细人望过年。”之骅只能算个半大人,还是想过年。到时,秋园会想方设法煮餐白米饭吃,要是能吃上肉就更好,还能耍几天。只是之骅已经不好意思在三十晚上和细伢子们唱着“三十夜里火,元霄夜里灯”歌谣,挨家挨户去送恭喜,讨回豆子、薯片、花生、糖粒子之类吃食。
“有人偷米。”人们议论纷纷。
满娭毑站在堂屋中间,两手叉腰,大声大气地说:“你们莫乱讲,食堂就两个人
过年,之骅加入共青团。队上成立突击队,之骅又参加突击队。
满宝生要求突击队员走在群众前面,起模范带头作用。他说:“你们可以先挖禾草,去年禾草留得长,就是为沤肥用。”
此时,田里结着厚厚冰,像面晶莹透亮大镜子。禾草足有五六寸长,就像无数插着筷子竹筒摆在张巨大餐桌上。
突击队员掮着锄头走到田边,用锄头将冰打碎,再踩下去,冷自不必说。那些大大小小冰块有棱有角,脚踩下去,就像有万千把尖刀从四面八方刺向脚丫子。脚虽已冻得麻木,仍能感到阵阵刺痛。有时,水中还会沁出殷红血来。
之骅脚划道寸多长口子,她忍着痛,锄头锄头将禾草挖起、翻转、埋进泥里。有水禾草真是难挖,尽管裤脚卷得老高,仍免不溅上水。只好把锄头轻轻放下去,两手抓住锄头把,用暗劲把禾草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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