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参谋来个电报呢!奇怪得很,是从天津打来。”
吴少奶奶斜倚在荪甫藤椅子背上,软声说;那声音稍稍有点
池畔亭子角,附近带树叶也带些儿金黄。
吴荪甫左手叉在腰里,右手指在写字台上画着圆圈子,低头沉吟。他脸色渐渐由藐视切傲慢转成没有把握晦暗,然后又从晦暗中透出点儿兴奋紫色来;他猛然抬头问道:
“云山,那时局前途还是片模糊?本月底山东方面未必有变动罢?”
“现在不敢乱说。看下月底罢,——哎,叫人灰心!”
唐云山苦着脸回答。
吴荪甫突然声怪笑,身体仰后靠在那纯钢转轮椅背上,就闭眼睛。他脸色倏又转为灰白,汗珠布满他额角。他第次感到自己是太渺小,而他事业前途波浪太大;只凭他两手东拉西抓,他委实是应付不!
送走唐云山后,吴荪甫就在花园里踯躅。现在最后抹阳光也已经去,满园子苍苍茫茫,夜色正从树丛中爬出来,向外扩张。那大客厅,小客厅,大餐间,二楼,各处窗洞,全都亮出电灯光。吴荪甫似乎厌见那些灯光,独自踱到那小池边,在只闲放着藤椅子里坐,重重地吐口气。
他再把他事业来忖量。险恶浪头个个打来,不自今日始,他都安然过去,而且扬帆迈进,乃有今天那样空前宏大规模。他和孙吉人他们将共同支配八个厂,都是日用品制造厂!他们又准备四十多万资本在那里计画扩充这八个厂;他们将使他们灯泡,热水瓶,阳伞,肥皂,橡胶套鞋,走遍全中国穷乡僻壤!他们将使那些新从日本移植到上海来同部门小工厂都受到个致命伤!而且吴荪甫又将单独接办陈君宜绸厂和朱吟秋丝厂。这切,都是经过艰苦斗争方始取得,亦必须以同样艰苦斗争方能维持与扩大。风浪是意料中事;所谓“道高尺,魔高丈!”他,吴荪甫,以及他同志孙吉人他们,都是企业界身经百战宿将,难道就怕什?
这样想着吴荪甫不禁独自微笑。水样凉晚风吹拂他衣襟,他昂首四顾,觉得自己并不渺小,而且绝不孤独。他早就注意到他们收买八个厂旧经理中有几位可以收为臂助,他将训练出批精干部下!只是下级办事员还嫌薄弱。他想起今天来谋事吴为成和马景山。似乎这两个都还有二可取之处,即使不及屠维岳,大概比那些老朽莫干丞之类强得多罢?
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人来,接着阵香风扑进鼻子;他急回头去看,薄暗中只瞧那颀长轻盈身段就知道是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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