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没参横。
内廷宫门早已下钥,慈安宫中仍留有外客,纷争不休。
黎太后丝毫不为这些纷争所扰,她袭素衣,不着环钗,跪坐内厅蒲团之上,闭目诵经,脊背挺得笔直。
黎仲仁痛心疾首地劝道:“长姐!虽说是大哥做糊涂事,非要掺和进秋狝这烂摊子,可他杀阎罗,清君侧,这都是为着谁?陛下心当们是贪他内府库蛀虫,可他不当家怎知柴米贵,这些年大内万千宫人嘴要养活,朝臣上下要打点,这些哪项不是要银钱?做多错处便多,横竖都是为宫里办事,纵然咱们家有千错万错,上不得台面,可那也都是心为着陛下,家里面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他,何曾亏空过陛下半分?
家人不说两家话,关起门来什事情不能商量,陛下立威竟拿自家人开刀,沐哥儿三个手指头活生生地齐根切。明日又要三法司
萧亦然心头紧。
沈玥夜半翻墙,也要躲进他这里寻求丝宽慰,恐怕自己……声名狼藉、人见人怕阎罗血煞,就是他唯能依靠人。
“进来等罢。”萧亦然退让步。
沈玥顺从地推着他进书房,远远地跪坐在火盆前。
馀烬旺盛地燃烧着,断断续续地冒起丝缕轻烟,万籁俱寂,满室如春。
府库事被掀到明面上,金玉良缘也必然会与黎元明做出切割,陛下又是何必非要把自己与慈安宫并牵扯进来?”
“……对不起。”沈玥静静地听他说完,垂着头轻声说,“朕以后不会这样任性。”
萧亦然被他堵地胸口生疼。
沈玥登基前,曾被太后幽闭于东宫,从个胖乎乎小团子,瘦成根干瘪小豆芽,弱不禁风,浑身挑不出二两肉。他从不曾诉过苦处,似乎直都是那个满嘴甜言蜜语小狐狸,肯听他话,对太后也依旧照常拜见。
他就像没有经过风霜磋磨俊朗少年,那两年幽闭,就像浪打沙滩,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沈玥深手埋住脸。
萧亦然半靠在榻上。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在更深人静寒风中,卸下防备,相依为命。
……
只是从他日日不停噩梦,被伤到胃口,时常感染风寒高烧身体……透露出那些曾经不该发生在个孩童身上事,真真切切地给他留下伤害。
说什人生没有过不去坎,那都是骗人话。
有些坎坷,就是需要用生去跨越。
沈玥亲手将刀递到太后手里,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像当初对待自己那样,可以随时抛弃掉毫无用处卒子。
他还想在对黎家下手之前,重新给黎太后个做出选择机会——是血脉至亲,还是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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