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纵目光落在上面，他用视觉也能摸到那道疤凹凸粗糙的触感，齐向然睡着的夜里，江纵经常抚摸他的手臂。
“倪辉打的。”齐向然满不在意地收回手，觉察到江纵放在自己后背的掌心在往下压，带着
股不加掩饰的愠意。他顺着力道，把下巴搁到江纵的肩头，头发松松地掉下去。他听到他陡然变沉的呼吸。
“年多以前吧，可能两年，”齐向然声音变得缥缈
，听不真切，“
跟他大吵架。”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亲妈真是个卖的，“婊子养的”“你妈那个贱人”，这种话听得太多，齐向然只当是倪辉随便出口的脏话，本来已经听得将近免疫，那天却不知道搭错哪根筋，非要跟他搭茬斗嘴，发
儿下去，当然也就发现不对劲。”齐向然慢慢讲着，倪辉会因为很多小事骂他，到点不起床、不回家，或是洗洗还能穿的鞋齐向然直接给扔，他最不耐烦齐向然犯少爷病，齐向然的少爷脾气上头，他俩就要打架。
齐向然看似不拘形迹，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向玲的几句话就头也不回离开齐家。他能察觉到，倪辉的骂骂咧咧里有种很微妙的关心，家里被搅得地覆天翻，倪辉也没说过句他俩不是亲父子，要齐向然走人的话。明明没有半分血缘关系，齐向然还是他女友金主的孩子，他却甚至在试图去当个不合格的爸爸。
就像倪辉对齐向然的感情复杂百般，齐向然对倪辉也是如此，他俩的关系很难以概之，说父子不像父子，说仇敌也不是仇敌，爱也不是爱，恨又不像恨。稀里糊涂地相处下来，齐向然竟然也习惯，甚至能在这样的生活中找寻到点奇怪的快乐，平时就跟倪辉吵吵嘴，心情好帮着看看店子，抽屉里的零钱他都能拿着用，但这个钱他基本都用来交水电费和买菜，别的分他都没向倪辉伸手要过。
“你是知道的，除玩儿，其他什
都窍不通，先前两年还能帮人代练游戏挣钱，后面不行，”齐向然嗤笑声，像自嘲，“严彭那时候恰巧认识个跳舞的大姐，说干那个来钱快，心想她都能晚挣那多，小爷这张脸拿出去还不是绝杀？跳舞又那厉害，什华尔兹布鲁斯都能来几下……”
“为什后面不行？”江纵忽然问。
“嗯？”
“玩游戏。”
“能玩啊，怎不能玩？”齐向然说，“只是不能玩太久。”
他右手抬，露出来江纵从没主动问过的那道伤疤，那长条，突兀扭曲地缝在手肘上，像名贵瓷器上手艺低劣的锔痕。
“喏，”齐向然给他看，平静地说，“有点后遗症，使久不大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