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齐向然很轻地笑了下,江纵靠到床头,将他揽到怀里,沉默着,手掌放在他背后。
“很没用吧?我那时候想,多大人了,成天躲在被窝哭鼻子,要是被江纵知道,指不定怎么笑话我。”齐向然笑挂在嘴边,“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啊,小爷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呐,谁知道到了‘亲爹’这儿,想吃碗面都得自己做。”顿了顿,他又补充,“倪辉做的真是难吃得要人命。”
“然后呢,”江纵顺着他的话问,“怎么察觉的?”
“我又不是傻瓜,日子久了,脑子那股冲动劲
江纵动作顿了顿:“不喜欢?”他把解下来的领带随手扔一边,“托你之前关系挺好那个柜姐挑的,我以为她了解你的偏好。”
“Ella?”江纵这么一说,齐向然立刻懂了,心都震了一下,震得酸麻。为什么当时在街上碰见Ella她对自己还是一如从前的态度,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江纵就已经接触过她,做好了接自己回这里来住的准备,连里外的衣服都塞了一衣柜。
江纵点头,转身进屋,洗澡、换衣,出来的时候齐向然坐在床头等他,指节在床沿摁得发白,他斟酌着,似乎有话要说。
“今天去问倪辉……”江纵主动问,“那件事,我猜得对吗?”
齐向然低低“嗯”了声,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他在住院。”那手指越摁越用力,“估计情况不太妙。”
江纵垂眸看齐向然的神色,对于倪辉这样的人,他很难给出评价。
“上来。”齐向然抬头冲他笑笑,往床上去,老大哥似的,拍了下被子,“咱俩聊会儿。”
一身潮气,本想看会书散一下,但江纵还是去了。很反常的,齐向然居然给他讲起自己刚到下坝村时的生活,打了多少架,学了多少脏话,一多半都是那个老混混教给他。
刚去的时候齐向然很不适应,说实话,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生活自理能力他那时候的确不行,要他亲手洗个衣服煮碗面都困难,倪辉没少奚落他,他也不是软脾气的主,两个一点就炸的火药包住在一块儿,谁也看不上谁,稍微有一点摩擦就要动手,隔三差五地就要去诊所拿药。
他那时候还没觉察到倪辉不是他亲爸,向玲不想看见他,难道在倪辉这里他也要做不被受欢迎的孩子吗,那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吧。那种被驱逐以后对归属感的渴望让他咬牙忍下来一切,磕磕绊绊地学着做那些琐事,试图在倪辉的棍棒管教下寻求某种平衡,疼过,但他从没当着倪辉的面哭过,他的眼泪都在夜里,望着积尘昏暗的房梁,有时候毫无预兆地鼻子就酸了,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怂包,受尽千般委屈那样哗哗地往下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