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墨说死丫头嘴硬。
夜晚,沈宣墨睡不着。他在想,自己闭上眼,能再次睁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邬百灵让他别害怕,睡不着,那就试试画画。
沈宣墨拿来纸和笔,他想画邬百灵,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画不出来了。邬百灵坐到病床边,抓起沈宣墨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他摸自己的额头,眉骨,山根,眼睛,鼻梁,鼻头,嘴。慢慢地,慢慢地,就像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条小河在流,从邬百灵的额头流到沈宣墨的心里。
摸到邬百灵睡着,沈宣墨自己又摸了一会儿。直到快要天亮,沈宣墨匆匆画了一幅画,终于睡去。醒来的邬百灵因为趴着睡了一晚,筋骨僵硬得发痛。舒展身体时他看见病床上的画,他拿起来,就笑了。
楼了。
一进门沈宣墨就数落她房间乱,米莉大声反驳关你屁事,两个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沈宣墨突然说:“现在好了?”
米莉顿了顿,说:“好点了。”
因为外出时间总共只有一小时,所以他们做不了多少事。听到米莉说自己还没吃饭,邬百灵就给老飞打了个电话,叫他立刻立即马上十分钟以内给艾玛公寓三楼4号送一份三人套餐,否则就追究他侵犯肖像权的事。老飞过了九分四十四秒气喘吁吁送来了饭,邬百灵和沈宣墨躲着没出现,米莉接的餐,接完“嘭”的一声关上门。
老飞没有发现异样,匆匆赶回餐馆忙活。过了很久他才觉得没对,一个女生,吃三人套餐?
和沈宣墨送他的第一幅画一模一样。
米莉吃着吃着吃哭了,哭的原因,羞赧占少数;童年的回忆虽然不算多坎坷,但委屈终究受了不少。她既可怜小时候的自己,同时也痛恨此刻沉浸在过去里的自己。邬百灵和沈宣墨默契地背过身吃饭,没有看她哭的样子。
等到背后传来米莉的声音,问他们这几天怎么样,他们才转回身,张了几次嘴,说不出来,邬百灵被食管里的食物呛到,咳嗽了,咳着咳着,眼睛红了,沈宣墨看他眼睛红了,就也眼睛鼻头都红了,米莉哭完了,他们开始边吃边哭,米莉就在一边欣赏。
他们的眼泪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有伯离世的打击一直被他们藏在心里,这时他们好不容易能松口气了,就有工夫哭了。
哭着哭着,邬百灵看见一小时时限只剩十分钟了,就叫沈宣墨别哭了,该回去了。
从米莉的房间离开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只留下纸巾擤鼻涕后所产生的红痕。米莉跟他们挥手告别,说下次来,可能就是在画展的发布会上了,当然,更有可能是在你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