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奴,即汤婆子。
概苛求。但是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不足以概括这一切。让我相信人性总是高尚光辉,我实在没有这样天真;可是要说服我说,这世上人人自私自利、竟无半点温情,我却总也不愿意相信。因为我知道,这世上也有人会千里迢迢地找寻我、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他轻声笑道:“雒易,这是你教会我的。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让你相信……你同样值得被这样对待。”
雒易只觉一阵阵的酸心彻骨冲将上来,他攥着沈遇竹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也有人’?‘也有人’——其他人和我有什么相干!——沈遇竹!你——你为什么来找我?你是尘缘未了、偿我的恩情来的吗?!”
沈遇竹只是笑吟吟地抚着他的发,温柔地敷衍着。雒易一负气自他怀中挣脱出来,翻过了身。窗外彻夜流淌着清莹而凉薄的月光。
即便如此,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昨夜汗湿的衣衫和床褥已被换上新的。雒易体热,房里点不了炭火,而双腿伤残之后血流不畅,天一阴冷,又是锥心刺骨的疼,沈遇竹时时记挂着为他换药热敷,倒比专职的医工记得更牢。恰逢这段时间军务紧急,二人接连数日见不到几次面,偶尔见到了也淡淡地没有好声气。好几次夜深雒易才回房,沈遇竹已和衣就寝了。卧房里一如往常点着一盏烛火,白日里满地散乱的书简卷轴已被拾掇齐整,小炉时时温着香冽的茶水,手一伸便能够着。掀开床褥,锡奴*早已将衾被熨得暖洋洋的。
沈遇竹被他上榻的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将自己捂热的位置让出来。还未完全翻过身便被截住了——雒易伸臂撑在他枕畔,俯下脸惓惓地吻着他。
沈遇竹倒清醒了一霎,笑道:“咦?这是怎么了?”
雒易平静地说:“没什么,报复你一下。”
周身的寒气在温暖中慢慢被洗去。微醺的灯火下,雒易轻抚着沈遇竹的眉眼,忽然觉得已然看清了他的肺腑。这个人对自己一无所求,即便是苛待或冷遇也不会让他有多大的伤感。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坦诚自己有所眷恋,但永远不会做任何终生之诺——他居高临下地倾注自己的温柔,不动声色地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的自由——他想得美!
雒易冷恻恻地想:“沈遇竹,终有一日,你也会因为我而切肤彻骨地疼。”这样畅想着,也生出几分舒络的快意。垂下眼正看见沈遇竹熟睡时像孩子一般微微开启的唇瓣,一时忍不住,又俯下脸轻吻在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