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纹丝不动,语不发。他听得出诡诸语调中中气不继虚浮,并不宜出声打扰。同时他也在心内反复揣测。诡诸深夜召他单独前来小寝,难道便是为和他商讨行军战事?虽则自己才在征战中斩获首功,但此时此地,亦不是可以从容详谈军机所在。
他微微抬起头来,正看见只女子雪白足轻轻伸出帐幕。那玲珑足踝之上系着条殷红丝绳,上面还坠只精致编贝。
雒易心内动,见那只玉足微屈足趾,便已然。“君上,”趁诡诸喘息匀停当口,雒易开口,用是丝毫不见怪语气:“秦国只不过是西陲半农半牧部族,久未开化,不精农垦,荒年之时骚扰边疆,抢夺粮食牲畜,原本是常事,怎值得君上大动肝火?”
这话未必是事实。但是雒易投其所好,大大宽慰诡诸紊乱心怀。他慢慢道:“以你之见,这仅仅是皮毛之患,根本无须挂怀?”
“是,也不是。”雒易道,“秦军劳师动众前来进犯,大晋只需整顿强兵猛将,合理调度辎重粮草作保障,击退秦军,只不过旦夕之功,就算将他们赶出函谷关,赶回少梁谷地以北,也决非妄言!”
深沉夜色之下,王宫之外两排庭燎投下片曳曳光影。雒易阔步随在两名提灯小跑宫人之后,直至走过路寝,才微不可察地皱皱眉。
宫人小声道:“大人,国君有令,请您到小寝议事!”
路寝以听政,小寝以燕息。君王连夜召见,又安排在疏远政务后宫小寝,其意颇可揣摩。雒易不动声色地道声“劳驾”,并不多问,随着宫人径直迈进晋侯休憩居所之内。
而此时,暖帐内晋侯诡诸终于把所有奏报看完。
把最后份奏报也狠狠丢出帐外,诡诸只觉得头昏眼花,冷汗涔涔,翻滚怒火烧得双颊耳廓灼灼地烫,手心足底却片渗人冰凉。
诡诸侧耳细听,“嗯嗯”地应着,缓缓坐直身体。雒易又道:“但若有难处,就难在这‘兵将相和’上!”
诡诸眼中放出光芒,紧紧地盯着帐
他颓然倒在骊姬香软温热怀中,面剧烈地咳嗽,面拍床大叫:“人呢?!”
宫人紧张地上前回话:“回君上,雒大人他——”
“卑职来迟,”帐外响起跫音,以及熟悉沉稳语调,“恭请君上安康。”
透过厚重帘幕,可以看见那个跪伏在帐前身影。诡诸急促喘息渐渐平定,他屏退帐外宫人,指帐前凌乱奏报,阴沉地开口:“你看看!”
雒易不用去翻阅,也知道那些奏报上写什。果然,晋侯用隐含着怒气语调,历数国境西面、秦军日甚日凶悍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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