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台。
容缨睁眼,面前幻境尽数消失,银白色的镜面上,他对上了一双暗红的眼睛。
“看够了?”镜中人问。
“你不也是?”容缨收回按在灵器上的
那是定魂。
他扒开成蹊的衣服,少年多年来不见衰老,瘦骨嶙峋的身体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绷带,他沉默着将绷带划开,露出其下狰狞的伤口,从肩颈至尾椎。
他曾失去过一身仙骨,后来被医仙用其他材料替换。
他曾以为自己身体里的,是石头。
他忽然就有些茫然。
他这一世所受的所有苦痛,背叛,都是早已经预谋好的剧情,唯有将这一世的他剁碎了,压成泥,才能为下一世的圆满铺路。
而兄长所做的一切,便是将他往那处悬崖上推去——那些好,那些恨,那些承诺,那些少年时的相依为命,全是假的。不过是将他引上绝路的诱饵罢了。
“你死吧。”那个名叫系统的声音响起,“你看,下辈子你会很圆满,所有人都会爱你,这一世已经到了头,何必勉强?”
“我不要他们爱我。”他轻声道,而后将那团光辉吞没,将其中的意识抹杀,“我不需要下一世,我只要此世。”
那些恨和苦,他全部都要在今生报复回去。
年好像无欲无求,存在的理由就是围着他打转。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限,他不信别人无缘无故的好,除非那个人是个傻子。
少年好像就是那个傻子。
后来他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四周的喊杀声已经停了,刺杀平息,仙盟一派只有少量的人逃了出去。今日他生辰。他大获全胜,但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有些茫然。
他抱起兄长的尸体,打算将人带走。然而青衫散开,一个木牌从袖袋里掉了出来,落在了雪地里,上头歪歪扭扭,像是写了一行小字。
他捡了起来。
写的是,愿卯君,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他从此再不过生辰。
连同他那虚伪无情的兄长。
他得偿所愿。
成蹊死了。
在他面前倒下,青色的身影如同一片轻巧的落叶,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
他接住了成蹊的身体,然后摸到了一手的血。苍青色的衣袍下,每一寸经脉内,都吐出了一枚长针。
世上所有的馈赠,都有代价。
而他的代价,就是剥皮抽骨,声名狼藉,众叛亲离——被少年,被兄长,被成蹊,一剑刺穿心脏,推入了魔窟。
他那时候,还有一点期盼,他想着,兄长待他那般好,说不定有苦衷。他一边怨着,一边却抱有期望,他也不知自己在盼望着什么。
然后他等来了真相。
一切都是一本书,他是书中必死的凄惨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