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顿,将语锋转:“但道理说起来最容易,人在困境当中,四面绝壁进退维谷,想要彻悟却是难上加难。你眼下忧愤难当困于本心都在情理之中,只与你说句——切莫辜负那些在你落难当头,仍愿对你真心相待人。”
苏晋说到这里,不再多言:“让方大人进来为你换药。”
外院静静,苏晋退出西厢,沈六伯已在外头等她。
他似是有事相求,先跟苏晋揖揖:“劳烦苏大人又为少爷奔波操劳。”又迟疑着道,“敢问苏大人,四殿下如今可还在京中?”
苏晋已猜到他想说什,是以问道:“六伯想让青樾随四殿下回北平?”
日里跟你吵架,吵完你气不过,就去逗她寻开心,你不记得?”
沈奚想起沈婧,神色黯淡下来。
他不再看赵妧,垂下眸,仍是想拄着木杖离开,可是方才番动静已耗尽他所有力气,他就这半跪半伏在地,再也起不来。
卯时三刻,天色水蒙蒙,俄顷,外院传来扣门之声,又隐隐传来几句低语,原是苏晋领着医正方徐来为沈奚换药。
苏晋进得厢房看便明白发生什,她平静地道:“方大人,有劳你与六伯将沈大人扶回卧榻上。”
沈六伯叹声道:“也是方才赵二小姐提起少爷与三小姐,就是四王妃年幼事,老奴才想起事来。
“少爷他自小是个爱钻牛角尖性子,六岁那年,大小姐为他采桑葚失足跌入淮水,他便自责许久,小小个人坐在大小姐屋前,成日里句话也不说。后来还是三小姐忍无可忍,将少爷教训通,少爷他才好起来。苏大人您是不知,少爷虽不怎提三小姐,但三小姐自小克他,因此老奴想,或许让少爷去北平府与三小姐见上面,少爷便能好起来。”
可苏晋听这话却犹疑。
且不说眼下朝局混乱,她无法轻信朱昱深,单从沈奚往日只言片语便可得知,他自己也未见
等他二人将沈奚扶回卧榻退出去后,苏晋又对赵妧道,“二小姐,麻烦你吩咐下人将沈大人药汤再熬过。”
赵妧听苏晋话才如梦方醒,自案几上端起药碗,轻声应句:“阿妧待会儿将药汤与早膳并送来。”
西厢又安静下来,苏晋看着伏在榻上默不作声沈奚,唤句:“沈大人。”
半晌,沈奚低低应句:“已不是什大人。”
苏晋于是点点头:“好,沈青樾。”然后她道:“知你眼下深陷困境心结难解,更因寄人篱下倍感屈辱,可是在这样困境里,屈辱,心结,都是其次,只有活着才是最当紧,哪怕是忍辱负重地活着——这些道理便是不提,你也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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