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说:“你以后有空的话,多回家看看吧。”
他的妈妈是被命运优待的人,少时被家里疼爱,长大了得觅良人,从未经过风霜冷雨,就连在学校里,也是最被学生喜欢的老师。她一辈子没生过什么气,也没受过什么气。所以在徐绍寻记忆里,从来都优雅美丽。
是到了今天,徐绍寻才发现她眼角多了几许细纹,白发零星,露了老态。
可能是因为为他的事操心。也可能是因为徐绍寻已经许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她。
“我没有想过放弃。”徐绍寻握住他母亲的手,低低道,“对我来说,你们不是对立的。”
“我知道你们是想我好,但是妈,逼我选一边,我就真的能过得好吗。你只想我幸福,而我明明已经找到了能让我幸福的人,你们不肯接受,才让我难受。”
徐绍寻身上:“我从小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就这一个要求,答应妈妈吧。”
那目光似爱怜似乞求,落在徐绍寻肩上,如有千钧。
徐绍寻低声说:“只有这个不行。”
伤口隐隐作痛,陈兰在被子的遮掩下按住伤口,眉心微微抽动。她很长时间没说话,挨过了突如其来的疼痛,才抬手拭了拭眼角。那点湿润不声不响,泯灭了,就可以当从未存在。
“对不起,”徐绍寻说,“对不起。”
徐绍寻停了停,俯下身,手肘撑到膝盖上,仍然抓着陈兰的手。他好像又变成一个小孩子,因为知道亲人爱他,所以可以肆意妄为地提要求。
“我小时候想学什么,你就让我去学,不想学了,你就让我放弃。”徐绍寻说,“妈,能不能再为我让步一次。”
陈兰眼睛朦胧一片,一只手仍然按着伤口,另一只手被徐绍寻抓住了,所以是徐绍寻为她轻轻擦去泪水。
隔着模糊的泪水,陈兰看着她的孩子。
不如愿,可到底爱了那么多年。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不起谁,又做错了什么。这不是陈兰想要的回答,可他只能这样说。他只是不想辜负一个自己爱的人,就好像因此辜负了其他爱他的人。好像就此十恶不赦。
陈兰听着他道歉,不说话,怔怔的,良久才疲惫地眨了下眼。陈兰问:“他就那么重要吗。”
“……是。”徐绍寻说。
陈兰又问:“值得为此放弃爸爸妈妈?”
徐绍寻垂眸看她。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看他的母亲,就一直是向下的视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