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馥之她爹叫做严澈,从十三岁开始白手起家做小本买卖,一路将严氏的名号做到大平国内北三路老幼皆知,花了整整二十年。
然后才生了这第一个女儿。
严氏家大业大,虽不说富可敌国
沈知书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她道:“你我是同胞兄妹,你夸我俊,不就是要夸你自己美么?”
迎着沈知礼嗔怪的目光,他心中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莫不是自始至终,他唯一能比得过父亲的,便是这一副受女人青睐的皮相么?
但沈知礼起码有一处说的是对的。
那便是他自幼及长,向来只有女子冲他献殷勤,没有他在女人面前吃败过——
。
这十二年间所成就的丰功与政绩,无前人可比肩磨踵,更无后辈可望其项背。
而当年的沈无尘大约不会料到,他此生在仕途上所取得的赫赫荣光,对沈氏子嗣而言则是毕其力亦无法逾越的高峰。
从六岁至十六岁,从最初单纯的崇敬仰慕至如今刻意的避而不谈,沈知书对父亲的感情可谓复杂到了极点。
世人都道他出身簪缨贵胄之家,身为沈氏长子,自幼伴读太子,师从国朝名士,及冠之年便可蒙恩荫入仕,与天下数万万苦读圣贤书、待挤破头考中进士方能入仕的布衣学子们相比,是何等的幸运。
直到在二十岁这年,他沈知书在潮安北路冲州府的博风楼内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骂登徒子和疯子。
他本以为在阴沟里翻船仅此一次便够。
不料时隔一年,甫放外任的他在自己的青州府衙内,被同一个女子,冷嘲热讽地登门来讨债。
真是笑话。
(三)
可十六岁的沈知书却时常觉得,自己是何其的不幸。
肩负这样煊赫的门第与荣宠,他不可争亦不可不争;拥有曾官至政事堂与枢府最顶端的父母,他不可无文韬亦不可无武略;身为太子的自幼伴读与心腹好友,他对权位不可有昭然野心亦不可毫无野心;最为重要的则是,他肩上扛的是整个沈氏一族荣光延续的重任,至于他自己此生要的是什么,却是最无关紧要。
有时他甚至会羡慕自己的胞妹沈知礼。
她率性单纯,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从不会有其她女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历来是想读书便读书,想习马便习马,想吃什么便要吃,想穿什么便要穿,想笑了便笑,想哭了便哭——纵算父母偶尔会严厉管教,却总也还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宠着她。
有一回,沈知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自顾自地感叹:“哥,你长得真俊,难怪京中从贵勋千金到朝中女官,甚而是宫中婢女,见了你都会脸红。旁人都说爹年轻的时候如何儒雅英俊,然而我却觉得,哥你才是京中春闺梦里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