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
戚炳瑜看着母亲。
她父皇,生都在顾及晋室体统、戚氏脸面。而她母亲,生都如此刻般端庄、持重、得体,不犯半分差错。
他二人从未相爱过。
但他二人亦从未相离过。
她母亲有着个显赫姓氏。她被夫君敬重,亦被夫君利用,被夫君信任,亦被夫君防备,但她从始至终都无怨无悔,尽到她对朱家、对夫君该尽份责任。
四弟从小到大在这殿中所使所用。
唤她时,朱氏手中正捧着件男子厚裘。戚炳瑜认得它。除夕那日,戚炳靖下朝后,同她道来母妃宫中请安。因近新岁,朱氏为他制新衣,他便将那日身上这件换脱下,留在此处。那日,他就坐在朱氏此刻坐着这张榻上,陪着朱氏叙半晌话。那日,三人谁都没想到,那竟是他生前见朱氏最后面。
“都没呀……”
朱氏说着,翻掌抚抚那件裘衣,将它搁去旁。
没是什,她不曾说。
那份尽责之心,因这相连血脉,也曾生机勃勃地跳动在她胸腔之内。
朱氏望着她,“在你父皇这些个子女当中,只有你像他样,时时处处都想着要维护晋室体统、戚氏脸面。”
戚炳瑜眼底微红,眼前渐渐朦胧。
……
七岁那年,她四弟出生。纪氏早产,府中人人张皇。她父王脸色严肃地立在纪氏院门前,许久,许久,许久之后,里间传出声婴儿洪亮啼哭。她母亲领着她去给父王送茶,恰逢这幕,她父王如山般高大身影罩下,伸臂将她把抱起来。她很少见到这般情绪外露父亲,时开心,搂着父亲脖子笑个不停。
或许是当年曾经为朱氏门楣与荣耀,将她嫁与那个前途可观皇三子重臣父亲。
或许是与她相敬如宾近三十年,在她扶持与陪伴之下,在她且尊且敬目光之中,路从远郡藩府登极至尊之位先帝。
或许是她从故去妃嫔宮中拾养而来,在她看得见与看不见地方、十五年如日地如履薄冰地前进与奋斗,在权倾朝野后又轰然倒塌先帝四子、大晋鄂王。
总之,都没。
朱氏伸手取过支玉钗,摩挲着钗上宝珠,道:“从前,你父皇最喜欢将顶好东西赐给文妃,引得她屡屡遭人妒恨。有回逢生辰,他问要什,说想要支和文妃头上簪样钗,他笑笑,听懂话中之意,即赠这支钗给。从那之后,他便再没有给过文妃什殊宠。”她叹叹,“你父皇,生都在顾及晋室体统、戚氏脸面。当年纳纪氏入府,是他做过唯件不讲体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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