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
卓少炎咬着这二字,重重反问:“卓氏谋逆,亡兄被杖毙于市,先父、先母皆畏罪自尽。毓章兄又何以如此糊涂?”
沈毓章沉默少许,复开口:“卓氏蒙冤,国人皆知。”
卓少炎按剑起身:“而今既反兵,卓氏便再无‘蒙冤’说。”
“你之所图,是为报仇?”沈毓章沉声问说。
卓少炎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处。
“为何无法杀?”片刻后,她问说。
沈毓章此时已站起来,回到案前,落座时字句道:“奉旨行事:可招降,不可滥杀。”
“奉旨行事……”卓少炎复念遍,勾起嘴角,眼内讽意深浓:“沈氏三百八十年之忠君祖训,毓章兄恪守如是,不愧是沈氏好儿孙。”
他闻此,稍稍变脸色。
劈之力在割破她皮肤那刹堪堪收住。
卓少炎不躲亦不动,任凭剑刃抵磨着她颈侧肌肤,冷辣创痛感不曾令她容色变动半分。
沈毓章亦未再动。
“毓章兄,为何手下留情?”她直视他,仿佛自己人头并未置于他剑下。
他未答,目光不移地看着她鲜血顺着剑刃滴入杯中。
她又道:“如今之大平朝廷,皇帝仁昏,庸臣当道,忠良苟活。沈氏祖上恐怕亦没有想到,身后子孙需奉忠于这样皇室、这样朝廷罢?毓章兄口称奉旨行事,莫非还以为眼下之大平朝廷,可比高祖、世宗、仁宗三朝?”
“为人臣者,仰视天,俯视地,尽忠、报国,无愧于心,如是足矣。”
沈毓章回应道,字字铿锵,气概刚正。
卓少炎冷冷笑,“如裴将军者,忠否?良否?朝廷又待之何如?毓章兄是否忘裴将军当年是为何兵败、回朝是为何被斩?毓章兄奉沈氏祖训,自问无愧于心,然如裴将军者,又曾愧对于何人?”
沈毓章看着她:“当年裴将军之故亡,知你恨意难解,所以才称病拒不出仕。然而这些年来你委身于成王、深居享乐,又算得上什良臣?又有什资格评议朝廷?而今你与亡兄宿敌、晋将谢淖勾结于处,策反亡兄旧部,南掠大平故土,又如何对得起他生前以命守卫这片河山?又如何对得起卓氏世代之忠烈?”
待足足攒十滴后,他才把收剑回鞘,然后揽袖伸手,捏过她面前这杯融有她鲜血玉杯,起身面北而立。
卓少炎抬眼,目光随着他动作缓缓移动。
沈毓章双手握杯,举臂,向群山敬,随即用力扬杯,将酒液尽数洒于足下,然后屈膝跪下来。
“这杯酒,为敬裴将军。”
他以额叩地,良久后直身,说道:“以你之血,谢裴将军生前教育之恩,亦谢此刻无法杀你这叛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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