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先是愣,而后站起身,去拍他背:“烫着,烫着是不是?不哭孩子,晾凉再吃,不着急,不着急啊。”
她越是这样说,沈却便愈是抑不住,他宁可她们怪自己,骂自己,疏离自己。
陶衣如母女对自己越是好,便越叫他觉着自己是个混账,她们在这水乡里,本来过得好好,却偏偏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所牵累。
他抬手,在额上触,头微低,而后掌心下落,小指在心口处点两点。
这手势陶衣如是看懂,这哑巴是在同她们道歉,眼看着他头越来越低,手上还不肯停,那老太太便从袖口处抽出张帕子来,给他拭去脸上泪:“不哭,没人怪你啊小沈,们不怪你,阿妪知道你也很难啊,再哭饭菜都要凉,咱们先吃饭吧。”
将下来个人,持起刀鞘拦住他:“主人吩咐,不许您往外头去。”
“这门边三尺见方,您最好都不要过来。”小满冷冰冰道。
被他拦将回去,沈却忽然又听见身后传来阵轻盈脚步声,他转身回去,看见陶衣如,两日不见,她面颊上淤红已退,也丝毫没有埋怨他意思:“饿吧?和阿娘在伙房备好菜,你也起过来吃吧。”
说罢她又白小满眼:“这人烦得很,靠近偏屋,他就要从那房顶上跳下来,使刀拦着,这分明是宅院,他却不准随意乱走,好不讲理。”
经那日事,沈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面对她,虽说是殿下打得她,可却也是他害得她,她好心收留自己和思来,可他带给她,却几乎只有麻烦。
这帕子是暖,还带着老太太体温,丝干燥桂花香。
陶衣如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愣好半晌,才放低声音同他说:“阿娘说对,作恶是那畜生,们怎会怪到你头上来?”
在这小小堂屋里,没人因为他哭得这样惨而嘲笑他,更没人怨他,与他才相识不久这两人,都拿他当亲人来疼。
陶衣如像是瞧出他心思,没再问他,而是直接拽着他衣袖带他往堂屋里去。
“才杀鲫鱼,炝香下水炖,洒点水芹上去,馋死,”陶衣如直笑着,像是前几日事从未发生过,“阿娘特意给你做,你不来,她还不肯尝呢。”
陶衣如照例同他说说笑笑,老太太则给他盛碗鱼汤,奶白色,缀几片鲜绿水芹叶子。
尝口,咸鲜都恰到好处。
沈却鼻尖酸,再也抑不住,满心委屈决堤,眼泪摔下来,落入那汤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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