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他已黔驴技穷,习惯于每走一步都被殿下吃得死紧,如果他心里有一道堤岸,而今水漫金山,决堤也在意料之中。
“殿下,今日这棋局就到此为止罢。”顾沉绪生无可恋地捏了把眉心。
殿下虽较他小了一轮,不但棋艺远胜他,心智和城府也远在他之上,令他望尘莫及。
和殿下博弈简直在自找死路,任由殿下搓扁揉圆。
楚
于是他轻推开臣子好意递来的褂子,按记忆中君父待人接物那般平易近人地在臣子伸来的手拍了两下,“沉绪待我赤忱。”
顾沉绪恭敬地弯腰作揖,两颊飞红,生来便多情的桃花眼含了泪,显出一种极端的虔诚来,他偷摸揩了眼泪,为殿下的宽和仁爱所折服-
他到底为何会以为殿下宽和善良?
步步皆是杀棋。
顾沉绪面朝棋盘郁气横生,要不是此刻他得端着臣子的作态,他非得学顽猴抓耳挠腮不成!
天被体温烧得沙哑不适的嗓子问:“这是哪?”
顾沉绪容身的这处府邸和数年前国师府装潢神似,称道富丽堂皇也不为过,蛮夷眼皮底下顾沉绪万万不敢如此荒唐,暂且不提他身份特殊,还是前朝遗民。
楚愿不喜顾沉绪骄奢行径,现下时机特殊,顾沉绪还贪图享乐,他真想拿棍棒替他爹好好敲敲顾沉绪的榆木脑袋,看看能不能掉出什么虫来。
另一方面又欣慰唯一的老相识过得不错,因着也未抓着此事盘问顾沉绪。
“海煌。”顾沉绪答道。
再看殿下,支颐侧首望向结冰后白皑皑的湖,气定神闲地赏评几句:
“湖心亭仿得不错。”
“这柳树挪到长提边,入春会别有一番雅致。”
……
顾沉绪纠结半天才走一步棋,思索时还要一心二用,腾出耳朵听殿下讲了什么,再琢磨按殿下说的是否符合他的审美。
海煌坐落于皇城西北一隅,不远却如隔天堑,中间一险流,名飞燕流,周边地势险要,蛮夷不通地理也知这飞燕流不可攻克,悬崖勒马,再烈性的马在莽流前也只能仰天长嘶,以表愤慨。
楚愿坐在床沿等顾沉绪自己把局势同他一一道来,顾沉绪一声不吭,倔在那里跟一头田野里的牛一样,鼻孔朝天,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看来是不想主动说了,楚愿把梅花小几上侍从洗好的仙袍披上,道:“出去走走。”
顾沉绪苏醒过来,愣怔地盯着殿下英挺的眉眼,触及他下方苍白的唇色时便手忙脚乱了,从翡翠九弦木施上挑了好几件褂子要给他添衣,慌乱朝外吼:“拿备好的暖手炉来!”
楚愿拉紧身上的白袍,洗涤后的皂香并未掩盖衣襟经年累月沾染上的冷香,他顿了顿,脸上挂了温然的笑,“我好全了,沉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