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抵在谢天璧的肩上,透过窗,看到崖上一株龙爪花已然盛放了。
龙爪花别名忽地笑,凭空怒放的一朵朵笑脸,尽是少不更事的轻盈热烈。
苏小缺静静道:“其实我早猜到了。画眉谷那天你跟我说素衣灵狐苏辞镜,锦袍空醉沈墨钩,我就知道唐师兄不会再来约我,连你都知道的事,唐清宇怎么可能不知道?唐师兄自然是信自己的父亲多过信我……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从来不敢说要去白鹿山。”
“……也好,我无亲无故的一个人不也活这么大了?也没比唐三少差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娘不会骗我啊,难道她当时半疯半醒的脑子不清楚?”
我这套针,条件就是让我以后别去画眉谷。”
说着吃完一包腌渍金橘,揉了揉纸包随后丢出窗外,叹道:“不去画眉谷,哪来这么多好吃的蜜饯果子?程师兄脾气臭,做的蜜饯却是连靖丰城的新梅斋都比不上。”
谢天璧听他声音轻松明快,迟疑了半响,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苏小缺懒懒的道:“什么事?你明天去问程师兄要一包蜜汁乌梅,好不好?”
谢天璧心中一酸,摸索着握着苏小缺的手,方说道:“唐一野的传书清早收到,你还在睡,我就拆开看了……”
“天壁,你觉得我像老王八唐清宇多些,还是像老狐狸精沈墨钩多些?”
谢天璧静静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只觉得指尖有些凉有些滑,长发浓密的在掌下流淌,安静而柔和,心里却有些圆满到了极处的惶恐,想了想,道:“都不像,你应该生得像你娘多些。”
苏小缺松了口气,勉强笑道:“那是,像王八蛋和狐狸精都没什么好。这俩无论谁,都是生我又不管我,当我是块叉烧都不如。”
静了片刻,淡淡道:“唐师兄和我本就不一样,硬说他是我哥哥,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出身名门全无瑕疵,在他面前,我总是错,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比如我说要杀人,他会问我,这人该不该杀,
“他说白鹿山一事就此作罢,但会一生视你为兄弟,绝不更改。”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白绢,质地丰满坚韧,正是天下驰名的蜀织,上面墨迹宛然,只得数十个字,却是字字剜心刺骨。
谢天璧良久不闻苏小缺说话,只听到他陡然急促的呼吸,轻声一叹,伸出左臂,揽住苏小缺的肩,右臂横过他的背,划过轮廓明显的肩胛骨,一用力,已拥了满怀。
苏小缺被这个极端的拥抱勒得肋骨咔咔作响,几乎无法呼吸的疼痛,却又倦鸟归巢似的心安。
风雨如晦,天命如霜,苏小缺自小尝遍,早已不以为苦,但这个怀抱温暖坚实的却让人几欲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