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智达面色无波,将宽大的袖子甩上肩:“这只狐狸,你们想养便养罢。只是,修法时最忌心有旁落,以后不要带着它来听法了。”顿一顿,看向八思巴,“娄吉,跪在文殊菩萨前思过两个时辰。”
八思巴刚说了声“是”,恰那在哥哥身旁突地跪下,仰起水灵的小脸蛋,哇一声大哭起来:“伯父,是恰那不好——”
“恰那,带小狐狸先回房。”班智达的语气温和如旧,却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恰那眼泪汪汪地看向跪地的八思巴。八思巴回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将我递给他。
“喂蓝迦吃点东西。”八思巴在将我交给恰那时,垂头在恰那耳边叮咛。
恰那憋住哭腔,噙着泪一步三回头走出屋,班智达在他背后淡淡地说:“两个时辰内,不许私自来看你哥哥。”
只要是知识渊博的学者,
自然会有人汇集在你周围;
只要是香气四溢的鲜花,
自然会有成群的蜜蜂飞来。
——《萨迦格言》
夜色从四面八方降临时,骤然起了大风。沉郁了一整日的天倾泻下急促的雪粒,敲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屋里燃着炭火,暖意融融。恰那坐立不定,一会儿抱着我在房间里转圈圈,一会儿又坐在炕上唉声叹气。我心里内疚,恰那嘀嘀咕咕跟我说话时,便随着他的语气配合出焦急伤心的表情。那乖巧模样,惹得恰那无比怜爱。
直到窗外传来更夫敲戌时,八思巴才进屋。掀开顶在头上的僧袍,肩膀上积着微白,原来外面已是漫天飞雪。
“还不睡么?”他跺脚,抖一抖僧袍,伸手在炭火上取暖,转头问床上的弟弟。
“哥哥,对不起……”恰那光着脚跳下床,奔进哥哥怀里,声音又起了哽咽。
“不怪你的,是哥哥不好。”
八思巴瞬时脸变得通红,跪在地上将我取出。却没有交给班智达,而是搂在怀里。恰那的脸色也变了,皱着小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伯、伯父,是是恰那不好,硬要哥哥带小蓝——”
八思巴平静地打断恰那,垂下优雅的颈项:“是娄吉太贪玩,没有听从伯父教诲。娄吉愿受任何惩罚。”
班智达锐敏的目光定在我身上,沉默一会儿才慢慢说:“是只蓝狐呵……”
他的语气并无责罚,却似另有深意。我只是个小妖,无法琢磨出智者玲珑的心思,自己那点小九九似乎被他深邃的目光看穿了。心一下子被无形之手揪紧,不敢再对视他犀利的眼,也学着八思巴一样,忐忑地垂下头。
“伯父,蓝迦梅朵是只灵狐。它长得那么可爱,又很聪明,能懂人言,我和哥哥都很喜欢它。而且我们,我们在凉州没有玩伴……”恰那小心翼翼地辩解,不住抬眼偷看班智达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