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若游丝的他没抵住大脑深处的疲倦,缓缓闭上了眼。
一片黑暗里,有熟悉的鞭子将落的风声。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他听见男人说“住手”,声音低沉凛冽,像落在伤口上又融化的涔凉的雪。
辛钤当时为何要救他呢?
少年抿过烈酒的唇上覆了薄薄一层水渍,清透漂亮,唇珠饱满嫣红,像是东海进贡的上好红珠。
含糊不清的话语间,窄红的舌尖隐约可见,藏在洁白皓齿后,仿佛撩拨的在心尖儿的轻羽毛。
辛钤只是垂眸望着他,视线从红唇到眼眸,寒潭似的眼底浮动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这种光怪陆离的错乱感并非第一次出现,若是细细翻阅从前的画面,到处都是有迹可循的蛛丝。
辛钤身上有股子凛冽冰雪的味道,混合着皂荚香气。很清淡,贴近了才嗅到些许。
起初闻起来有些突兀,但后来又觉得本应如此——
辛钤本就是这样清冷的人,云烟过客似的,万物不入其眼。
可这样无情无欲的人却会帮他上药、拥他入怀……
但这人是辛钤——辛萨的太子啊!
“以后没人再敢骂你了。”
明明是句不着边际的承诺,偏偏辛钤说得确信笃定。
耳边是男人震荡规律的心跳,一下下砸在耳膜,细微的震动和噪点都清晰如斯。
或许人都是矫情的。
得了安慰,反倒更委屈了。
明明只是一个下。贱的晏国俘虏,死了也无关紧要。为什么要说这句阻止的话呢?
“你在看谁?”
透过我的眼睛,你在看谁?
那日初遇,被裹在麻袋里拖拽得奄奄一息的他遇到了辛钤。
男人英明神武,高头大马,牵着缰绳,轻飘飘落下一眼。
起先,纯黑的眸子极尽冷漠,仿佛他是只随时能捏死的蝼蚁,但在那凤眼移开时却带了抹迟疑。
当时他并不懂这份迟疑是什么。
疼痛、寒冷和屈辱包裹着他,把他往窒息的水底拉。
破碎城池上干涸泛黑的污血,难道没有辛钤的手笔吗?
那些肆意屠戮的模糊却可怖的面孔中,会不会也有这张英俊得摄人心魄的脸呢?
燕泽玉的脑子里混沌得像是被人劈成两半,迷糊发昏。
他扶额抬着脑袋,眯眼打量男人。
“我刚才骂你了——”
辛钤的怀抱太舒服、太安心,撇去那些沉沉浮浮的算计,不失为一方清净地。
燕泽玉吸吸鼻子,哭过的眼睛酸涩难受,太阳穴也突突地疼。他恹恹地将脑袋重新埋进男人怀里。
好难受——
眼角不断涌出清泪,落到辛钤胸口的衣服上。
似乎是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按在他后脑勺的大掌微顿,安抚似的顺了顺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