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喜欢的女人是港口小镇的荡妇
总是敞着门换衣服
勾引男人水性杨花
海鸥啊海鸥尽管笑我吧
演歌的歌词套路里,总是男人流浪于各个港口,女人含泪送他们走。而在浅川MAKI的歌里,女人就像海鸥一样自由。听着这首歌,我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竖着领子独自穿梭在北方某个风波怒号的海边老镇。她不在任何地方停留,不依赖任何人,虽然流转于各地,却从不随波逐流,是个孤独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浅川MAKI的故乡就在我的故乡金泽旁边,名叫美川,是个港口城镇(此外,我还得知她与我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那时我总听浅川MAKI[1]的歌。
在“世道昏黑,不辨左右”的时代。看不见隧道的出口。
20世纪70年代初,大学斗争已经完全解体——我不会称之为“大学纷争”,因为那不是纷争,而是斗争。
当时的我无法融入恢复平静的校园,经常徘徊于小巷之中。
曾与校友们并肩齐唱的斗争之歌《国际歌》也没机会再唱响,我们变得无歌可唱。
在那以后,浅川MAKI的歌就成了我的保留曲目。
自从卡拉OK出现,我一直很讨厌唱歌给别人听,更讨厌别人唱歌给我听,即使是卡拉OK最流行那阵,我也只是在附带卡拉OK的酒馆或酒吧门口站一站就走。
浅川MAKI的歌是音调悠扬的布鲁斯风格,外行人很难唱好。我都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唱,肯定有错音或唱跑调。她的歌不是唱给别人,而是唱给自己听的。
她有首歌叫《天亮以后》。
天亮以
败北的男人们陶醉于任侠电影[2]里高仓健奔赴死地的背影,在昏暗的电影院大喊:“健哥,小心背后!”“世道昏黑,不辨左右”,就是那位健哥的名台词。男人们唱着《唐狮子牡丹》[3],沉浸在败北的感伤里。
演歌就像啜泣与抽噎,我讨厌这种日本特有的煽情,也无法与之共情。不只如此,歌中所唱的女人都毫无主见,歌词也让我心生抵触。听了都春美(顺便一提,她跟我是同一个世代)《来自北方旅店》里的“含泪编织,你不会穿的毛衣”,我会禁不住大骂。更别提男歌手语带哭腔演唱的那些站在女人视角的演歌,简直恶心死了。青少年偶像唱的流行歌谣之类,则不是我感兴趣的范围。
民谣歌手的伤感让人厌烦,即使是我从前喜欢的音乐,在那时也显得太轻飘飘,让人提不起唱的兴趣。
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可唱的了。
终于有一天,浅川MAKI的歌从深夜广播钻入我的耳中。她用十足轻佻又饱含灰暗情愫的声音唱着《海鸥》(寺山修司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