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拙著《厌女症》要被翻成中文了。
本书原有一个副标题是“日本的厌女症”,若在此代入其他国名,例如“中国的厌女症”、“韩国的厌女症”、“越南的厌女症”,等等,那么“厌女症”一词将适用于各国社会。拙著是受到研究英国文学的美国学者伊芙•塞吉维克的《男人之间》一书的启发而写的,所以,“英国的厌女症”、“美国的厌女症”,也同样存在。很遗憾,目前我们还很难想象没有厌女症的社会。
本书由理论和实证两个方面构成,塞吉维克提供的由“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同性恋憎恶”、“厌女症”这三项要素构成的理论装置非常好用。通过这个理论,我们懂得了“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与同性恋的区别,也懂得了同性恋男性被“女性化”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了,所谓“男子气”,是通过将女人“他者化”才得以定义的,即,男子气=不是/不像女人。
塞吉维克提出的这个理论装置锐利明快,以至于谁都想运用来解剖自己手头的材料。“喔,对了,那个集团原来就是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的集团”、“那个总是围着女人屁股转的男人,原来有厌女症,其实是厌女症”……。读者应该会发现,即使在中国,也和日本一样存在着无数可以用这个理论工具来解释的现象,并且因此而感到沮丧。因为,这恰是男人一点都没有试图改变的证据。因为,这是男人们一点儿也没变的证据。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充满豪迈之气的口号,我们是从社会主义中国学到的。可是,“改革开放”之后,传到我们耳里的,净是什么“企业喜欢男生”“女性就业难”之类,和资本主义没有两样。当我得知“妇女回家”现象时,着实吃了一惊:日本女性希望挣脱主妇处境,难道中国女性反倒想回家当专职主妇吗?社会的变化充满矛盾。女人之难,似乎不分东西,不论体制。中国有中国的厌女症,期待有人来研究。
我们知道,日语是一种混合语言,在历史上吸取了很多汉语和英语等外来词汇,其结果就是汉字假名交杂的句子和用片假名表音的外来语,日语的这种特性,使得摄取外来概念时十分通融自如,但是也可以说,这反过来耽误了外来概念的日译,可同时,也懈怠了对外来概念的日语翻译。在日语中,feminism,misogyny等词汇,是直接使用表音符号的片假名来标示的,所以,当我知道feminism在中文里被译为“女性主义”、women'scenter被译为“女性中心”时,曾在心中感叹不已。本书的misogyny一词,亦被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