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即是灭度,灭度者不入轮回,庙中一别,便是永别。
经年的落花时节又逢君,于他们而言,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伏沉默着转身,向外走去。
那些积攒了好多日子的,麻木地蓄势待发着的痛,最终都气势汹汹地来了。
它们长驱直入,扩散进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的身体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窟窿,再也挡不住灌进来的寒风。
“所以……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留在这里?”
“……是。”和尚道。
一阵猛风刮来。
呼呼咆哮。
吹倒了供桌上的烛台,香炉亦被掀翻。和尚手掌间的念珠脱手,挂到降魔杵的尖上,线断珠落,佛珠分崩离析。
最终,和尚缓缓开口。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万事既已注定,应当不复强求。”
“是不复强求,还是不想强求?”
和尚没有回答。
一片死寂。
”
和尚再次沉默,伏等他回答。
终于,和尚道:“……我力有未逮,只能送你到这里。”
伏盯着和尚闭上的双眼,和尚却不看他一眼,他的恨意覆霜,直勾勾地盯了良久,语气却变得弱了,商量道:“我不去凤蛊山了,你也不悟禅了,……我们回家吧,和尚。”
和尚沉默了很久。
他却还是顶着风,往庙外走,往凤蛊山的
伏知道作痛的是哪儿了。
原来是他的心。
他的金眸灼灼发冷,瞳光里忍着颤,喉中字字干涩,他深吸口气,徐徐地挤出这几字。
“你我九世历来,种种情仇,皆成过往……而今桂树枯矣,旧庭毁矣,情不复矣,尘缘断矣……”他的话音一顿,字字干涩,“恭喜你,和尚,修得圆满。”
尘埃落定。
这是夏夜,伏却感到寒意。
这种寒意冻结了他的心,他的血脉,连他的笑都冷了,带着冰碴。
“不堪破因果,不了结尘缘,不得无上菩提……你既已堪破因果,自是要了断与我的尘缘……”
“……我在痴海城害你不浅,你却以德报怨,在金幼城袒护于我,多次助我压制魔炁,还不顾跋涉、不远万里送我到这里。”伏道,“……九世苦禅,你的圆满近在眼前,若是我来临门一脚拦你成佛,……就显得我太狼心狗肺了。”
和尚的眼睫一颤,没有说话。
久得仿佛这是他要接的最艰难的一句话。
阒无人声。
伏在等着他的回答,同样等了很久。
这一路来,和尚每一次回避伏的问题,伏都没有刨根问底,但是今天,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必须听到一个结果。
这庙中如此静谧,静到只听得见伏自己的呼吸声,静到他怀疑这座山、连同这个庙都是他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