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没有离开第一岗哨,而是在岗哨内部消失了。
一直以来,雷诺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曾去深究,因为他是信使,信使服务于猎犬与导师,而非服务于奥秘本身。
今天,他听到了猎犬列维·卡拉泽的说法,觉得应该有道理。
猎犬说,第一岗哨不仅是藏书库,更是一座极为显眼的路标,拓荒者们先探索,再记录,最后交汇、钻研、验证、互相倾听知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回到浅层视野,把掌握到的奥秘带回给尚未开蒙的同胞,也就是说,如果不回到浅层,任务只算是完成了一半。
拓荒者们早已找到了路,这条路就存在于第一岗哨内部……不,这有点因果倒置,应该是:正因为在这里更容易看见路,所以一代代拓荒者们才前仆后继,建设出极为显眼的人工建筑。
乌鸦从方尖碑背后飞出来,在空中盘旋着下降,在建筑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堆叠在一起,形成了身上裹满黑色绷带的人形。
最后一只乌鸦衔着鸟嘴面具,落在人形的肩部以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形成微微颔首的姿态。
雷诺兹看着拓荒者的背影,弯下腰,右手屈在身前,行了一个颇为古老的躬身礼。
雷诺兹自己并不能看见第一岗哨里的路,甚至,他从前并不知道这里有路。那两个孩子消失在尖顶内的房间里时,他目睹全程,却看不见他们究竟走进了何处。
他根本没有看到两人是如何“消失”的。他意识到那两个孩子“不在”时,这个“不在”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雷诺兹没有捕捉到他们离开的瞬间。
可是,即使这里有路,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它,即使有人能隐约感知到它,只凭感知也走不进去。
只有少数人能够清楚地使用不同视野,那位名叫莱尔德·凯茨的青年就是这样的人。还有,那个孤身离开的诗人也是这样的天赋者。
莱尔德需要用巨大的痛苦来集中专注力,而诗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尽管他一直注视着室内的一切,但他就是没有看见,就是没有感知到。
这种体验有些熟悉……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到底有多久,他无法判断——他想起了第一次目睹有人从岗哨深层爬上来的那次。
成功返回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学会的女导师,另一个是对这些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他现在回忆起的,就是那个普通人。
那人好像说过自己的职业,似乎是歌手……不对,是报行的人?也不对。好像应该是作家、诗人。
诗人消失的时候,雷诺兹也没有看到具体过程。尽管他一直看着那个人,一直与其保持交流,但是等他意识到此人的“消失”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捕捉不到变化发生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