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电闪裂开夜幕,他终于看清了,那从地下爬到雨中的玉面菩萨,原是比幽冥更厉的鬼。
【佛不渡,鬼渡。】
一道闪电劈过沉沉夜幕,鸣雷紧接着炸起,惊得人浑身一颤,骤然无措地松开了那要人命的桎梏。
顷刻间获得解脱的男孩捂着自己发青发紫的喉咙连连后退,漂亮的五官狰狞成了一团恐惧惊堕,他贪婪地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嗓子眼不受控制地发出嗬嗬的难听嘶鸣。
程昼回在程恪行茫然失神但无比衷专的注视中走到那陌生男孩的面前,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蹲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索命的魔鬼,救命的圣人,生死关头更该依赖哪个,显而易见。
程昼回由着他往自己怀里钻,语调非常柔和:“你们给他下的什么药呀?”
前恍惚,像是忽然回到了大学毕业前的那个初夏,他偷偷买了回国的机票,没有通知任何人地回到家中,想要给程恪行一个意外的惊喜。
但在无人的楼阁里,等着他的却是另一个无声无息却轰得他肝肠寸断的暗哑炸雷。他当时难以置信地后退,逃跑,像个逃兵一样,一躲就是康桥别离四百日夜。
现在呢。
陌生的呻吟从门缝里溢出,程昼回痛苦地闭上眼睛,异样的感觉过电般掠过他的头皮,他感觉浑身发麻、发软,但脚跟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他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都汩动着向心脏涌。
造孽。
“”.那男孩浑身一颤,仍然佯作无辜不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两眼失神,啜泣不休。刚才或许还有七分是真,现在七分都是演的了。
程昼回叹了声气,耐心地、甚至几乎是怜惜道:“别哭啦,他又没碰你,退一步说,就算他今天真要了你的命,我也只会帮他把你埋好、藏好,让你彻彻底底、无声无息地在所有人的生活中消失,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能过问。”
“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
漂浮在蓝黑海面上的瘦冰山寂静无声地蛰伏着,冷眼等着那欲要破水开辟新航线的巨轮撞上自己仅仅露出海面十分之一的纤弱身躯。
怀中的男孩难以置信地,僵硬地抬起头。
程昼回两眼红得欲要泣血,他抿住嘴唇,指尖在掌心划过重重的印痕,一个世纪又或一秒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偌大的屋子里,程恪行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掐着一个跪在他身前的男孩的喉咙。浑身赤裸、眉目清丽的少年。
和程恪行藏起来的那幅画一模一样,连眼尾染了春绯的弧度都相似。只是快被他掐死了。
“程恪行。”
程昼回忽然松开掌心,淡淡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