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闭着眼睛笑了笑,没再言语。
自回到江城以后,程昼回便一直住在雁清寺里,每日也没什么事做,不是听着晨钟暮鼓读读古书,就是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和老和尚诌些他们两个都未必知道有什么意义的胡言乱语。
程恪行古怪,将人带回来了,锁起来了,却连雁清寺的大门至今都没有迈进来过一次。
程昼回更古怪,仿佛对自己被困在这山间孤寺的处境全然不知,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就这样坦然踏实地住下了。
但其实程恪行也没锁着他,雁清寺的门一直是开着的,天大地大,程昼回想走,哪里都能去,只是他自己的心被人锁住了,就连这院门都迈不出一步。
雁清山上的芒果快熟了。
江城坐落在温带季风气候区上,雁清山在城郊,气温更低,但承蒙神女娘娘眷顾,倒让老和尚真在这山顶的雁清寺上盘活了一树青芒。
今日天清气朗,程昼回和一位胖胖的小沙弥一人撑杆,一人拾捡,在一旁瘦瘦的老和尚的指点下采摘芒剩下的便留着自生自灭,熟透了自落入尘土中。
果,但也只采了个现场的人头数——难得枝上生出这十几颗,天公人力缺一不可,全部摘去未免可惜,
将长长的竹竿立在一旁,程昼回接过小沙弥踮着脚尖双手递上的果实,握在掌心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心里仍有些稀奇,面上却不动声色。
“阿回施主,可还记得后山那一片花海?
程昼回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记得的。”
高二那年他从学校请假回来为程恪行过生日,那人却反过来给程昼回送了个好大的惊喜,他一直记着,老和尚缓缓起身,一字一顿地吐息:“这棵芒果树,和后山那些花苗,是同一批送到雁清山上来的。”那半山的花田并非天工造物,是程恪行自己给他种出来的。
程
“阿回施主可是觉得这芒果不合时宜?”老和尚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慢悠悠问道。
他老了,比起程昼回小时候见到的老和尚,他现在简直是老老和尚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刻进了肌肤,唯有眼底知天命的安乐令他饱经风霜的瞳仁依旧清明不显浊意。
不待程昼回回答,老和尚笑眯眯地自顾自续道:“在下入世之前,家中盛产芒果,后来离家万里,总念着这一口,程施主心善,给我这寺里送了不少树苗,但最终也只有这一棵成活结果了。"
青芒未熟,和尚双手合十,语调慈悲:"强扭的果子甜不甜,程施主自来不信天命,阿回施主可要也跟着他一试?”
这话中的深意过于明显,程昼回听不出和尚的态度,也不大在乎这究竟是不是试探,只是平静答道:当下看样子是不甜的,未来甜不甜,仍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