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莉暑假穿高跟鞋去卖酒是不得已,北京的大学路途远,要车费,大都市消费高,要饭钱,爸爸妈妈说她已成年,要房租。
或许还有更多,不得已在这条臭水街长大,不得已笑对左邻右舍阴阳怪气的夸奖,不得已听薛志勇穷追不舍的*语,不得已拿自己的积蓄换弟弟的礼金然后在酒宴期间不能露面。
严莉只有自毁方式轮得到自己选择。
“其实她再忍一个月就能永远离开这里。”
袁木说。
加了挂墙的书架,添了附滑轮的靠背椅,衣柜换了,大得能藏下人,灯的开关处和书桌前贴了海报。
裘榆的床只有一个枕头,他放去袁木那边,自己用运动外套叠了一个简易的,所以他侧脸时很容易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袁木。”
裘榆手机屏幕的光还亮着,声音细弱低沉,“莉姐没救回来。”
许益清发来的消息。
。
袁木在晚风里眯了眯眼睛,朝远处的虚空扬脸,似在感受什么,他说:“你来,这样看,城市好像偌大一个坟场哦。”
裘榆在这个天台听过袁木许多稀奇古怪的比喻,裘榆莫名自信这些话他只会对他讲,所以每一句他都认真听,有时会回房间写到纸上,他是袁木人生珍稀的见证者,忠诚的记录员。
今天的裘榆和以前每一次一样轻笑以对,纵然再度被不久前的恐与慌侵袭,他也若无其事征询意见:“今晚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来我家,睡我的床。”
说实在的,小学时袁木进出裘榆家频繁到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地步,掰着手指头数这个星期去了几次,会不会太多,忍着点下周再去吧,中和一个好看一点的平均数。
他早早洞察她想高飞。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她的死吗。
可消亡和被遗忘是人的宿命,我们需要对宿命抱以
袁木原本背对他侧卧,然后慢慢转成平躺。
他最后发现,裘榆卧室的灯也从节能吊灯换成纯白色吸顶灯。
手腕的刀口,呼吸道的一氧化碳,头颅的洞。
她分三条路走,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
严莉辍学是不得已,严家不供她,她只有去浙江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走之前苦求老师保她学籍,白交三年学费留一个考试机会。
长大后位置对调,他鲜少再有勇气和兴趣涉足别人的领地,倒是裘榆经常溜来和他待在一起。
他们下楼开门时,裘榆家的客厅已经闭灯,裘禧房间的门框边泄出光线。
裘榆倚着鞋柜,对身后蹑手蹑脚的袁木讲:“可能早睡着了,只是不敢关灯。”
袁木没有应话,捂着裘榆的嘴一路推他进了卧室。
他的房间没有大变化,直等熄灯之后袁木才缩在被子里借着窗外的光细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