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愣了一下。
李小杏已经几乎不再对她说这样的话了。自从她和林以雄分道扬镳,自从她不惮参与重组的复合家庭,
筑家塘是青弋犄角旮旯里的一小截盲肠。外巷与里巷的结构布局有很大不同,外巷笔直比较开阔,里巷则像挛缩纠结着似的小而蜿蜒,傍晚走起来,类似旧沪弄堂。湿乎乎,黑洞洞,闻起来像乌南江的腥咸味道。李鸢在这地界撒野长大,其实也很少往里巷走,里外隔半堵水泥剥脱裸了红砖的矮墙,界碑似的分了你我。里巷租户居多,多是外来自比青弋更为狭小的地级乡镇,嘴里的方言也五湖四处,对本地人常有不可名状的躲避与讨好。
本地人矫情自矜,多的是一文钱不值的优越。
电箱裸着,助力车瓦楞纸箱随意摆放。巷内左右拉紧的一道道晾衣线,红外线似的横向交错,挂的不高,李鸢一没留神就被勒了脑袋顶,“啧”了一声后迅速低头。彭小满怀抱西瓜略略回头,见绳上几条巨型碎花平角裤上下晃悠就忍不住咧开嘴,李鸢一挑眉,他便强忍着没“哈哈”。
“小满的拖鞋,你穿着不会小吧?”小满奶奶涤纶长裤里掏出个碎花手绢裹成的小卷儿,拿零碎票子里夹着的钥匙出来开纱门。彭小满往地上甩了两双人字拖,一个史迪仔一个兔八哥,全是跟他脚上那双一样的热带夏威夷地痞二流子风:“选一个。”
李鸢一双都不想穿。
“那就这双。”彭小满替他做主,兔八哥留牌,史迪仔遣返鞋架,“我其实有一套,还有双唐老鸭的我没带过来,迪士尼正版。”
彭小满家在筑家塘最靠里的深处,左右中三户紧挨,另外两家都是做小生意的,贩售推车把本就不大的地界堆得满当当。是一楼,里屋难免昏暗,湿气也大,李鸢闻着,似乎还有点儿淡淡的中草药香。市政这几年把青弋拆的七零八落,格局老旧的房子几乎已经很少了,像彭小满家这样,主卧与侧卧为先,与厨房与盥洗室相隔一个狭小天井的房子则更为稀少,绝版。
因是租户,布置得很简单,家里的东西成双成对,墙上有一处小小的神龛,摆了一张黑白的遗像。遗像上是个老先生,彭小满鼻尖以下和他像极了,李鸢猜他俩是祖孙的关系。
小满奶奶抬手抄起把半米的不锈钢西瓜刀,茶水桌上一刀竖劈汁水淋漓地分了两半,一半再分成薄薄十几牙,一半裹回保鲜膜送进了厨房。连瓢带碗地端给李鸢,李鸢忙笑了一下,接过对她说谢谢。
“客气什么,喏和小满都吃了,一搁就倒壤吃不了了。”又眯了眯弯起来的月牙眼,点了点李鸢身上的那件白T,“不要滴身上了啊,西瓜汁难洗可,尤其你这雪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