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又说:“原来大爷没瘫时候,在錾金楼打围子,打就是三天三夜,天仙似姑娘轮流在膝上坐!张督军手下蔡旅长知道吧,那和他是拜把兄弟,说不完风光哦!”
许锥儿傻傻看着她们,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山上风硬,狼叫起来嗷嗷,最大风光是爹枪打死老熊,皮子在镇上卖好价钱。
“这才瘫不到年,那词儿怎说来着,”大娘们七嘴八舌,“对对,英雄末路!”
许锥儿扭扭捏捏,终于开腔:“他……”他压着声儿,怕床上人听见,“他咋瘫?”
“去年二爷屋头失火,他去救,让大梁给砸,”大娘们推着他到桌边坐下,桌上有红豆汤,有饼子,“郎中来看,说骨头没断,就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付,人起不来。”
“……头宿,裤子就脱……”
“那种野丫头……不定怎折腾大爷呢……”
“哦哟,能折腾起来倒好!”
笑声。许锥儿皱着眉头醒过来,天应该是亮,屋里有摆碗筷声音,他翻个身,掀开大爷被子,看他也醒,脸朝下,眼睛麻木地盯着枕头上绣花鸳鸯。
“没憋着吧?”他去揉他胸口,昨晚他让他趴着睡,怕他憋,胸前特地给垫个软枕头,“再挺两天,疮好咱就躺着睡。”
许锥儿抓着饼子,看她们其中个端着碗半凉鸡蛋膏,要去喂大爷,他放下饼子跟过去:“躺着吃呛着他,俺扶他起……”
端碗大娘嫌他烦:“扶什呀,他那腰软得坐都坐不住,”她大剌剌往床边坐,舀起勺蛋膏,“不是们底下人不尽心,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他这样,亲兄弟、亲媳妇都伺候不,还指望们?”
她说没错,再金贵人到这个份儿上都只有等死,早死早托生。
蛋膏抵到嘴边,大爷偏过头,瓷勺子追着他喂,大爷蹙着眉,有作呕样子,许锥儿看不下去,把抢过勺子:“你干啥呀,没看他不愿意嘛。
说着,他抓过亵衣给他穿,先套裤子,再穿衣裳,拾掇好,自己扎上大裙子,外头天光亮,他怕人看出来他没胸没屁股,是个小子。
挂起床帘,他手上缠着昨晚红头绳,笨拙地捋头发,那根白胳膊,又细又光,从半长荷花袖里伸出来,鲜灵灵地好看。
大娘们看见他,互相使个眼色:“小娘子昨晚累坏吧?”
许锥儿心虚,不敢抬头,在她们看来,就有点害羞意思:“你别学前头那个,在野男人身上打主意,”她们嬉皮笑脸,“晚上你要真能把大爷折腾起来,怀上种,在魏家,你就立住!”
她们说是不入耳话,许锥儿明白,低着头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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