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嫌老?那我们这老骨头不就躺着等送火葬场了?”又递下来只掉了漆的铁皮曲奇饼盒,“男人三十多正干的时候,走南闯北成天绷着弦儿的也就算了,你们编制内的铁饭碗,稳稳当当的,那小日子比谁不有滋有味儿的?”
郑斯琦停了半晌才笑着接话,“您是说我不惜福。”
“我不敢这么说,我们乡下人跟郑老师不一样,福不福的我讲不清楚。我怕你拎不清,什么东西都不缺了,见着个新鲜玩意儿就觉得有意思,等回头拿天腻了烦了看不惯了,甩手甩的比谁都快。”柜顶上搁着只樟木箱,里头盛着被絮。
“我们家奉天就是个猪脑子,一点儿心数不长,吃一次亏不行不长记性,上赶着吃第二次第三次,给人戳着脊梁骨骂都不改,总以为我不屁事儿不懂我就知道害他,老犟驴都没他倔。”林双玉手下的动作停了停,“我能活的过他么?我和他阿爸有今天没明天的,他说他明儿要出去站街我今儿除了骂他打他我能拦的住么?我能怎么办。”
“日子是他非要选的,以后好坏也
“麻烦郑老师搭把手,我拿床絮出来晒。”
林双玉从门口搬来台木制的矮板凳撂在脚下,解了袖口的两粒扣子,挽高在小臂上。小臂上密匝生着褐色圆斑,皮肤干涩松弛,腕上有了个绕了几十圈红线的银箍子。
“我帮您拿。”郑斯琦上前搭手。
“别。”林双玉摆手,银箍子在腕上晃荡,“你找不着在哪儿,我们家东西杂,什么陈年老物件儿都有,你找不着。”
从柜顶上一件件取下来的东西有一大堆,郑斯琦怀疑上面有个黑洞,或是叮当猫的小肚袋,东西全险凛凛地一件件垒在上头。
掀开那张盖着的褚褐的灯芯绒遮布,就漾开一股粉尘的霉腥味儿。利南夏天多雨,湿气一直颇重。林双玉先是抱下来一只三叶的挂扇,又是一只装满了瓶装药的塑料袋,后续七七八八又抱下来些零碎的小物件,堆了一地。
“郑老师你们这样的人都爱扔东西吧?”林双玉踮脚,“就我们这些糟老头老太爱搞这些东西,丢一件都舍不得,这要真住城里早就要给儿媳妇儿骂瓢了,说这脏老太太。”
郑斯琦听了笑,“我的确是爱扔东西,没什么用的我就全扔了。”
“那就说明现在年轻人没吃过苦头,不晓得东西的好。”林双玉吹了吹灰,递下来一只装着脑部CT片子的白色塑料提袋,“我说这话没毛病吧?”
CT片很旧,印着鹿耳县委医院,显然不是乔梁的东西。郑斯琦无意去看提袋拐角的贴着的身份信息,发现写的是乔奉天,十多年前的。郑斯琦捏着片子,“阿姨,我现在跟年轻这个词儿已经不沾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