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实就是这样啊,就是没办法啊。”
“没钱你借啊!”
“我不借。”
乔奉天说的干脆利落。他仰进沙发里,看着花架上一株抽了新芽的文竹。文竹叶脉细密,远看像一团笼着的青绿的薄雾。
何前乐了,弯起垂垂的眼角,嘴边漾出一双痕,“你成天板着一身傲骨有什么用啊,当现在还打右派呢?你……你哦,你就是……”他费劲儿地点着指头,琢磨着措辞,“你就是一根筋,你就是学不会曲线救国。”
“呿!我阿爸好得很,你别嘴丧。”乔奉天翻眼。
“那你他妈——”
“哎你说重点行不行,我这房子能不能卖?”乔奉天撂了橘皮,搔搔发顶,“等事情办完了我一五一十全给你讲清楚再给你写个两万字总结报告好不好?”对着这人,乔奉天特容易,bao躁。
何前“啧”了一声,努着嘴巴停了半晌。
“奉天,说真的卖房子不是小事儿,你别头脑一热行么。”
住不舒服呢。”何前嗤笑,“你也就蒙小侄子行,认识你的人谁也不能信你这狗屁不通的话。”
乔奉天没说话,把橘子一瓣瓣拨开往嘴里送。
“你嘴上那伤……”何前摸了摸脖子,“跟你卖房子……有没有关系啊?”
乔奉天本想贴个创口贴遮一遮,想着遮了反有此地无银之嫌,便坦然露着,真要被问了,还说是磕的就是了。
“没关系。”
用了个成语,听起来用的还不错,何前不禁沾沾自得。
按说平常,乔奉天不能话锋失势,转着弯儿也要
乔奉天不置可否。
“这个房子是你在利南的家,再旧再不舒服,房子没了,你自己的小家小天地可就没了,你就是块云,是个萍,吹一吹就飞了……你明白么?”
乔奉天想过啊,知道啊,那能怎么办啊。这个家,莫说一房一厅,一叶一木,哪怕是案板上的一道纹路,墙上的一团指痕,柜里一线灰尘的味道,乔奉天都舍不得。可那能怎么办啊。
“你说的我知道。”
“知道你还卖!”何前佯装着要抬手扇他。
“我不信。”
“那你问。”乔奉天喉结一滚,吞了满口汁水。
他不是不信任何前,正相反,他因为知道何前与他是一类人,与他一样既不入世也不入境,故而他常常会生出自己是在与他并肩作战的悲凉感与相惜感。舌剑唇枪是幻化了的枪林弹雨,只是何前一味在逃,他一直在咬牙前进罢了。道不同,所处的经纬大抵相同。
何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告诉他,纯粹是乔奉天自己不乐意把家事到处说。
“你家是不是出事儿了……”何前把身子往前探,胳膊搭在膝上,脊背把衬衣撑的绷起,“是不是你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