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胸口像是憋了股出不来又散不去的气,闷得发涨。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处理。这钱你们留着用吧,我不需要。”
郑艳见
郑艳端菜上桌,指挥道:“去把酒拿出来倒上,就知道傻坐着。”
秦爱华麻利地去了,开得是瓶五粮液。
“知道你要回来,特地买的。”郑艳在围裙上搓搓手,把筷子递给他,有些局促地说,“菜都是随便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尝尝。”
秦穆接过来,笑了笑。满桌子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不像从前那么诱人了。他安静地坐着,听秦爱华讲钓鱼的趣事。这种感觉新鲜又怪异,坐在他身边和他喝着酒闲聊的人不是他的合伙人、朋友,也不是他的客户、师长,而是他爸。在他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平等的、像朋友一样和父亲交流的经验。
郑艳因为高兴喝了好几杯酒,脸红彤彤的,一直念叨让他常回来。她说这片老电缆厂的职工宿舍快要拆迁了,他们摇号选了间三室一厅的安置房,来年春天就开始装修,到时候要给秦穆留间朝阳的屋子。她抿着嘴憋了会儿,终于还是没憋住,问秦穆找对象没有,能不能带来让他们也见一见。说完又有些惶恐,觉得自己踩过了线,连忙补充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觉得不管男女,身边有个伴陪着总是好的。
见秦穆沉默,秦爱华立马岔开话题:“咳,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忙工作都忙不过来,谈什么对象。你真是一点远见都没有。”
郑艳便不再说了,回身从房间里拿了张“红本儿”*出来递给秦穆,嚅嗫着:“这里头都是你给我们的钱。从你拿工资开始转来的第一笔到上个月的六千块为止,我都存起来了,就想着你哪天回来亲手还给你。当年你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为了逼你回来连学费都没给,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你。”郑艳眼睛有些发红,叹了口气说,“我俩都有退休工资,拆迁还补了些钱,够花了。你日常开销大,又要接案子又要经营律所,干起活来没日没夜的,有了这笔钱也可以轻松些。”说完将存折轻轻放在他手边。
秦穆从听到那句“我们为了逼你回来连学费都没给”就怔住了,他回想起当时沈流掏出一叠现金丢给他的样子——那家伙弯着眼睛,把“都是你爸妈给的”这种谎话说得逼真又自然,让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这个骗子,拿自己的钱给他垫了学费。
秦穆知道沈流为什么要扯这样的谎。是为了给他和父母保留一线牵连,让他在许多年后仍可以有缓和关系的转机。而正如那人所料,他真的,在此刻与他们面对面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