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蒋蕴玉攻破城都,身为俘虏沈雁清定也会现身于百姓跟前,届时必受万人围观羞辱。
纪榛忽地想起长街状元游行那日,满巷欢笑,花雨漫天。春风得意
他像做闯祸孩子手足无措地站着,沈雁清哑声说:“无事,风吹吹就干。”
原先只是眼睛微红纪榛听到沈雁清沙哑音色,两行清泪顿时爬满脸颊。他用力抹脸,不解地、委屈地问:“为什会这样?”
他并不需要沈雁清回答,又自言自语地喃喃,“你别以为会心软。”
似是为证明上句话可信度,他又瞪着沈雁清艰涩道:“绝不会心软。是你,你”
“是自取其咎,与你无关。”沈雁清接他话。
纪榛躺在他怀里喜欢揪着他发尾玩,也爱用指尖偷偷摸睡梦里他脸侧。沈雁清有时候逮住会低声斥责纪榛不安分,但细想起来也不曾真阻拦过。
便是这样风雅人物,如今却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挂泥污,唇干手裂。
沈雁清手生得极为漂亮,掌心宽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握笔拿剑磨出来茧子。可纪榛却见着这双莹白手布满干纹,甚至有两个指甲盖翻起,隐隐约约能见着鲜红血肉。
那是沈雁清在强忍心肺灼烧痛感时硬生生掰断。
他也注意到纪榛视线,缓慢地将指尖藏起来。
纪榛震在原地,唇瓣张合,只从鼻尖发出急促抽噎声。
沈雁清想要靠近纪榛,方动,身上铁链铮铮作响,纪榛被乍然声音惊得退后半步。
这个举动落在沈雁清眼中无异于纪榛嫌恶他满身污糟,他身形微僵,坐定,自嘲笑,“这副模样,吓着你?”
纪榛鼻酸眼热,好歹止住泪,听得沈雁清又道:“有事相求。”
“大军进攻京都后,放寻死罢。”沈雁清眼中暗光浮动,“不想游街。”
沈雁清没忘记纪榛是因何对他动情,有那瞬,甚至想把污秽不堪自己也藏起来。可囚车四面通风,他哪儿都无处躲,只能任由纪榛打量着他。
他又忽而不是很想纪榛来探望他,遥遥看着也可意足。
纪榛垂眸掩去悲痛。囚车里放着个缺角瓷碗,里头只有半碗浊水,他几度哽咽,才慢慢地将带来水探进车内,说:“喝吧。”
沈雁清干裂唇抵在碗边,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纪榛。太久不曾饮过清水,他喝得有些快,凉水抚过热燥喉管,可同时亦有股痒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猛地咳嗽,血丝坠入碗里,像是线虫般在水中蜿蜒游行。
纪榛惊诧地松手,瓷碗落在车板内未碎,剩下两小口水将沈雁清裤脚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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