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清爱洁,在沈府的时候大冬日亦是日日沐浴,从不染纤尘现于人前。他的发养得好,墨黑长顺,皮相亦细腻净白,以前
两侧守着两个将士,二人正在谈笑着什么,忽而踹了下囚车又哈哈大笑起来。
囚车剧烈摇晃,沈雁清却纹丝不动。
纪榛端着水碗的手一颤,洒出些水去。眼前的场景不知瞧过多少回,上一次他就见沈雁清囚车内的水碗被踹翻,整一日都无水可饮用。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沈雁清又受了多少轻待呢?
纪榛惶惶然地迈开步子,来到沈雁清的囚车前。
两个将士一见是他,奇道:“小秦先生怎么过来了?”
礼后兵,只要有投降归顺者不杀一兵一卒。他威望在前,连着攻下两座城池后,在城内休整一日,派探子送话到下一地界,言辞恳切要当地*员归投——守卫那座城池的校尉曾与他是并肩作战的将士,如今却要自相残杀,唏嘘不已。
纪榛何尝看不出蒋蕴玉与兄长的痛苦,他们本都是大衡朝的臣子,这些时日所遇的*员不少曾和他们有过交集。挥刀向同族,实属痛心切骨。
纪榛承认自己是胆小之辈,不敢上阵杀敌,他单单是望着每日不断增加的伤员就足够胆丧魂惊。
“公子,你又吃不下吗?”吉安边叹气边收拾干粮,“这才半月,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纪榛折好衣物,望着桌上的水壶,道:“吉安,你去讨些水。”
囚车内的沈雁清闻言终于有所动作,半抬起眼看着多日不见的纪榛。
半月内,沈雁清大部分时候都困在这站都无法站立的囚车里,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就算离了这矮车,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枷锁也牵制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催折下,早不复素日的神清骨秀,唯一双冷冷清清的眼睛还能窥见他从前的些许风韵。
纪榛朝守卫挤出个笑容,“我能单独和他说说话吗?”
守卫犹豫片刻,到底记着纪榛在蒋蕴玉那里的优待,还是应承了,走出十几步外。
这是出征后纪榛第一次来看望沈雁清,此前他都只是远远瞧着,不敢多瞧,只是匆匆掠过。如今这般近距离地见着沈雁清,才发觉对方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要糟糕百倍。
吉安诶的应声,麻溜地拎着水壶走出了营帐。
纪榛静坐了片刻,起身将剩余的一碗水端了出去。
此时已近黄昏,天际彩霞烂漫,整个军营都被笼罩在金光里,蒋蕴玉和纪决正在军帐里商讨明日的进攻战略。纪榛走过去的时候,帐前几个守卫的高大士兵目不斜视,如门神一般威严不可犯。
他再往前走了一段,脚步慢了下来。
不远处的沈雁清背对着他坐在囚车里,木车太矮,压弯了他总是挺直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