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不明白:“别什?”
谢九楼只笑,转头往自己腿上铺好帕子,捞起提灯双脚放上来,慢慢擦着,忽道:“小时候,阿嬷也这给洗脚。”
提灯收目光,静默着,片刻后才像是为引谢九楼继续说下去般小声道:“阿嬷?”
谢九楼便絮絮说着:“阿嬷。是府里家生女,祖上在祁国征战时被谢家家祖所救,便成谢家建业后家奴。出生时,她曾孙也才出生。娘生下来,身体不好,她孙女就是奶娘。谢氏子孙,无论男女,命终之地都是万里沙场。有记忆起,家中父代以上长辈,都在谢陵衣冠冢里——身骨辟国域,衣冠驰故里。这是每个谢家儿女至死信仰。祖母祖父早年亡故,便叫她阿嬷。
“阿嬷是世上最聪明老人。谢府家规极严,凡到跟前、手上和嘴里东西,都要过下人重重验检,行动更是随时有人知道。可阿嬷总能想到法子给弄许多外头民间乡下里稀奇玩意儿。”谢九楼道,“初上学堂,认字念书倒也罢,看个三遍便能背下。只学史让头疼。那史书上东西,写得古板拗口,简单明事到本子上也给写得不简单起来。学不进,也总不愿学。可日不学,便挨日家法。有回父亲打打得狠,竟叫下不来床,连发数日高烧。还说再有下次,就送去见阎王。娘亲虽急,却也没有别办法。哪晓得阿嬷不知从何得来本画册,将古往今来那些大事或典故都似小人儿书般画在上头。得那书,卧病时看得津津有味。下床,再翻史册,随便也能记得些,再用点功夫,少年时
“倒忘。你以前总要在房里点着灯等回去。”谢九楼在灶房先把水特意烧滚些,以防端过来时候变凉。给提灯脱完鞋,他又伸手搅搅,才把提灯脚放进去。
提灯支着肩,双手撑在椅子上,只垂眸看着谢九楼,并不说话。
“烫不烫?”
“不烫。”
包袱里带火折子,谢九楼甩干手上水,取出来点灯,房里又暖融融地亮起来。
他熄火折子,站在灯前,指尖有意无意地把玩着那节火绒,火苗模糊阴影在他棱角分明下颌处摇曳。
“还怕不怕?”
提灯眼也不看火,只对他摇头。
谢九楼笑笑,右侧脸颊凹出那个浅浅酒窝。
他绕过桌沿到提灯身边蹲下,拿起提灯左手,发觉仍有些打颤,便手握着提灯腕部,手自提灯指根顺着指头慢慢捏按下来。虽没抬头,却对提灯说道:“你这瞧着,眼珠子都快长身上。倒叫怀疑,你究竟是怕黑,还是怕别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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