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他的心脏突然恐慌地跳动起来,因为他看到昏耀仿佛极度痛苦,又仿佛极度释然地笑了一下:“那个晚上,我原本是想问问你……”
“如果我把你的法力还给你,你愿不愿意,为我……做深渊的王后?
兰缪尔喘息着,控制住继续咳嗽的欲望,咽下涌到嘴边的血。
他有点心烦地想:不该玩这么无趣的游戏的。
是怯懦,那深埋在骨子里十四年的罪恶感导致的怯懦,令他不敢主动向魔王坦白过往与秘密。
所以他渴望昏耀来质问他,就像罪人渴望审判。但这无疑是一厢情愿的念头,不应该。
“算了,”兰缪尔垂眼喃喃,他感觉骨头缝里又开始生疼,“算了……”
“不能回答吗?”兰缪尔心里那种焦灼的感觉强烈起来,那是有什么脱离掌控的前兆。
这又是怎么了,他的本意只是暗示魔王想起那首不详的竖琴神曲。只要随便答完这个题,下一轮昏耀必然要问到自己弹奏那首歌曲的原因,那他也能……
“吾王到底在为难什么,那难道不是本来就要告诉我的事情吗?”
此时,四周的黑暗开始褪去了,原本淹没在山间的花朵开始显露出轮廓,细草的边缘似乎泛着光。
深渊的日出不似人间的壮丽,而是一种安静的渐变。
族的疑虑降到最低的东西。
比如刚才他提到的“往事”,难道不该追问一下吗?比如那天晚上……
兰缪尔忍着隐约的不安,尽量平静地问:“那天晚上,您本来要跟我说的事是什么?”
“什么晚上?”
“我弹了竖琴的那个晚上。”
昏耀本来已经伸手要将他抱起来,突然又顿住了。
当兰缪尔抬头的时候,竟然看到魔王的嘴唇在轻轻地哆嗦。
“……那天晚上,”昏耀艰难地开口,“兰缪尔,你记得那天晚上的那把蜜金匕首吗?”
他用尖锐的鳞爪抚摸着兰缪尔的后脑,低声说,“我之所以会贴身拿着它,是在考虑把它还给你。”
“之所以想把它还给你,是希望你拿回当年的法力。”
他们的身下渐渐出现了影子,很淡的两道灰色落在崖石上,交叠在一处。
兰缪尔还想催促,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喉口滚烫。
“咳……”
“兰缪尔!”昏耀猛地起身,将他扣进怀里。
“就这样吧,我输了。”魔王几乎是用绝望的腔调,语无伦次地说,“我认输,输给你了,我们回屋子里去,好不好?”
昏耀突然诡异地沉默了。
他的嘴角猛地绷紧,眼眶微红,眸珠则闪动着悲哀的色泽。
“吾王?”
兰缪尔皱眉:“我弹竖琴那晚,您不是本来有话要对我说吗?”
昏耀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