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许博命人将伤病送回荆州城治养,江州城内禁军人手便渐渐不足起来,江凌也不再禁着席银和其余女婢,任凭她们为伤兵营熬药浆衣。起先张平宣并没有露面,某日,却也换身寻常衣裳,跟着席银道来营中,江凌本要阻拦,后来倒是被席银叫住。
“殿下有身孕啊。”
“放心,照顾殿下没事。”
江凌抓抓头道:“若是陛下回来知道,纵着你们这样折腾……”
“他能说什呀
他说完这句话,江沁长嘘口气,肩塌身疲,头虚汗地跪坐下来,仍竭力呼道:“陛下英明……”
然而,张铎听这“英明”二字,忽觉得从心口处猛地破出阵前所未有心悸痛,瞬时牵动身上所有旧伤,翻搅肌肤和血肉,可他茫然不知,此痛究竟因何不能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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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业已春深。
席银穿着身青灰色衣裳,坐在草席上扇炉火。
江,他要做什。”
江沁应道:“淹城。”
说完,他抬头道:“陛下因该知道,岑照此举是为什。他深知江上之战悬殊,刘令无望取胜,这才反取江州。不过百人之力,掘开道口,便可令十万大军,弃追刘令而回救江州,他以何人为筹码,陛下……”
他顿顿,恳切道:“臣请您三思啊……”
许博与邓为明听完这席话,不敢轻易开口。
张平宣就坐在离她不远地方,散开头发,用根布带随意地束在耳旁,身上样饰物都没有戴,寡素着脸,挽袖在木盆边浆衣。但毕竟没有做过这样事,加上月份大,此时额头上渗着细细汗,她也没顾上擦。
席子放下蒲扇,从自己袖中取出张帕子,走到张平宣身边递给她。
“殿下擦擦。”
张平宣沉默地摇摇头,言不发。
回到江州以后,除第日,与席银说几句话之外,她几乎没出过什声,也不肯见人。
张铎手渐渐渐捏紧图纸,须臾沉默后,方道:“江州还有多少人。”
许博答道:“不足万三,有半是妇孺老人,还有半,是上月底,军送至城中修养伤兵。至于内禁军,由江将军和陆将军统领,数百人,但都驻守城内,此时传信回去恐怕也来不及。”
张铎重复声,“三万人。”
“人”对于张铎而言,并不重要,尤其是残命无能人,对这些人悲悯,无异于跪在观音前忏悔,都是假善而已。所以,正如他所自知那样,只要席银死,他眼前就只剩下城池和江河,即便江水灌城,次年修缮,迁户,仍得以重建。所以这三万人,根本就是该弃。
“去把黄德截住,令他不得返回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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