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登船,没有再回头看眼。桅杆上红绸猎猎招展,前后近百艘福船哨船拱卫着,庞大舰队在暮色中缓缓驶离码头,从河道口分流出去,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皇帝突发奇想叫肖铎有防范,诸样留手是必然,只不知道他病症发作在哪处。留神观察很久,似乎没有什异动,暂时可以放下心来。
到正月十五这天,宫中设有元宵宴。各色馅儿汤团放在大篾箩里,怕粘底,铺上层米粉。音楼从哕鸾宫过乾清宫,出夹道看见几个太监
说不出话来。
皇帝心里也不受用,半是愧对半是不舍,垂首道:“此去山高水长,你要多保重。逢着过年过节,愿意就回宫瞧瞧。咱们至亲骨肉,朕在这世上只有你个亲人。”
他们都是少失怙恃,千辛万苦地长大,表面看着风光,其实不比寻常人家孩子好多少。皇帝说这话,叫帝姬泣不成声,缓好阵子才道:“哥哥也要多保重,向道虽好,丹药却不能多服。万事皆有度,过犹不及道理咱们打小就明白。您龙体康健是万民之福,大邺这些年风雨飘摇,如今该当是与民养息时候。别无他求,只求您能重建盛世、青史留名,对来说于愿足矣。”
帝姬心系天下,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做哥哥还不及她。这情景下皇帝自然是满口答应,兄妹依依惜别,肖铎上前呵腰回话,“长公主该启程,误吉时不好。”
皇帝突然转过头道:“朕怜惜皇妹,厂臣又在她宫里伺候过两年,朕知道她极依赖你。这趟南下由厂臣代朕相送,朕心里才得太平。”
肖铎有些意外,护送帝姬出降人员早就指派好,冷不丁点他名头,完全出乎他预料。他躬身道:“护送长公主南下是臣分内之职,只是司礼监杂务尚未安排妥当,臣这走,恐怕底下人摸不着头绪……”
皇帝大手挥道:“不打紧,厂臣早去早回,这两个月朝中议奏暂停,切等厂臣回来再做定夺。”
风向转得莫名其妙,想就此打发他,大概又是抱着某种目。肖铎抬眼温文笑,“原定元宵节后修缮西海子以北片,这说来工程只有暂缓。臣无能,同商贾借贷事只谈半,这会子撂下就走,怕那些人认名号,旁人接手不容易。皇上要是早些吩咐,臣安排下去尚且有转圜……”
皇帝听那不行啊,西苑是他道场,样样妥善才能潜心论道。就这弄个半吊子,等他回来从头谈起,又得耽搁好长段时间,算下来似乎很不合算。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吧!”皇帝转着扳指道,“照旧按原定行事,票拟堆积上两个月也不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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