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问题上,时渊一直编不出合适的谎言。
当时登记身份,他回答不上来,还是陆听寒帮他糊弄过去了——有一只手搭在他后脖颈摩挲的那种。好在感染者从没有神智,无人怀疑过他是怪物。
后来,他俩也重提过这话题。
那是个很寻常的夜晚,时渊以一颗牛轧糖为代价,侵占了陆听寒的床。
夜色浓重,陆听寒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时渊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他生动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藏头露尾”,脑袋藏起来了,大半条尾巴漏在被子外,尾巴尖蜷成一团。
又过了两个小时,铁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机器人送来了压缩食品,每人能领到一份。
屋里角落有直饮水喷头,时渊拿到了一袋压缩饼干,就着白开水慢慢吃。饼干的味道不算差,有种干燥的焦香味。
吃着饭,周围气氛终于好了一点,有人开始低声讲话了。
“喂,”隔壁床的少年喊时渊,“你是第一次来这里的避难所?”
下了尾巴,他不能回复陆听寒了。
接下来的三小时,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渊倒不觉得难熬,他在荒原度过了太多沉默的日子,早就习以为常。就是这里太狭窄,人类的密度太高了,让他不安。
他再次躺下。
房间呈三角形构造,中间的天花板最高,向两侧以60度倾斜,独特的结构特别逼仄。时渊在最角落,对墙睡的时候,倾斜的墙壁几乎是压在他脑袋上方的。
陆听寒又问:“要是别人问你这个问题,你要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时渊闷头说。
陆听寒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鼓起的被窝,和那条纠结的尾巴,看了好一阵,说:“城外有废弃的哨站。”
时渊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等了半天没动静,探出个脑袋看他。
陆听寒轻叹一口气,弹了时渊的额头,“啪!”一声
时渊点头。
少年又问:“你之前在哪个城市?主城还是风阳城?”
“我是从城外来的。”时渊说。
“城外?”少年睁大了眼睛,“城外现在还有活人?”
——这是个熟悉的问题。
他看到墙上有很多人刻字。
大概是这里太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字迹有深有浅,一些是刀子刻出来的,一些是钥匙或者圆珠笔划出来的,写着【xxx我爱你】,写着【今天是我的生日】【真想吃蛋糕和薯片】,写着【联盟的荣光永存!】
最后一行,是歪歪扭扭的字体:【一切毫无意义,我们终有一死】
时渊伸手摸过字迹,想象那些人刻字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也是他观察人类的一部分。
手下凹凹凸凸的,他摸了一手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