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懂地下车,她以为到那个地方,随着下车人们起下车。火车继续往前开走时她才看出,这是另个她从未听说过地方——座小镇,小镇名字与车票上那个地名完全不是码事。她在空空站台上坐下,坐好会儿才慢慢地清醒。是小镇清寂黎明消散她梦?还是她梦进这小镇黎明清寂?想,这也不是重要事。
她在小镇上漫无目地走。画家此刻在哪儿?在干什和想什?不知道。但这也仍然不重要。她来这儿不是为找到什,她来这儿不如说是为逃离。逃离种与她梦想不相吻合形式,逃离与她真确心愿不相融洽状态。那是什?那是什已经明白:她要逃离是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地方,是那个她曾与之同床共衾人,是她合法丈夫,她要逃离是个无辜男人。逃离、欺骗、不忠、背叛,这些词她都想到,甚至变成声音她都听见。伤害、折磨、负疚、对个无辜人和对她自己,这些她都想到,变成画面她都看见,变成缕味道她已经闻见,而且知道这上切注定要成为现实永远都不能消灭。但是别无它法。必须得这样,别无它法,正如那间简陋画室里味道再也不能消灭样。很久以后,在她成画家妻子很多年里,她会经常想起这座小镇,那时她便闻到两种味道:远方小镇上空气清新,和画家小屋里油彩浓重。
至于那小镇上景物,她直也没有看清楚,因而在她记忆里或在印象中只是纵横几条虚幻而冷清小街,或者干脆只是些参差排列、色彩单调几何形体。太阳升起来时候,她走到小镇边缘。她爬上段颓败城墙,看见辽阔如海片绿色;那是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开花向日葵,新鲜稚嫩叶子牵连起伏铺地接天,晨风和朝阳里闪闪耀耀新绿如潮如浪,仿佛地荡山摇。她像小时候那样旁若无人地跪下来,跪在城墙沿头荒草里,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情景她好像见过,但不知是在哪儿,也想不起可能是在哪儿见过。也许是在过去,也许是在未来,过去遗留在梦里,或者未来提前走进梦中吧。有过类似体验:种情景,或者种感觉,仿佛曾经有过,发生过或者经历过,但是想不起由来,甚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见过,但无疑又是多熟悉。这怎解释呢?也许是前世所见?但更可能是个久已忘怀梦,个从开始就没有记住梦,或者是个白日梦——未来。在你心中造化。但那梦景变成情绪弥漫在心灵中而没有留在大脑里,凭智力很难把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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