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男人独自来散步,步态也明显迟缓许多,悬心很久,怕是那女人出什事。幸好过个冬天那女人又来,两个人仍是逆时针绕着园子走,长短两个身影恰似钟表两支指针;女人头发白许多,但依旧攀着丈夫胳膊走得像个孩子。“攀”这个字用得不恰当,或许可以用“搀”吧,不知有没有兼具这两个意思字。
五
也没有忘记个孩子——个漂亮而不幸小姑娘。十五年前那个下午,第次到这园子里来就看见她,那时她大约三岁,蹲在斋宫西边小路上捡树上掉落“小灯笼”。那儿有几棵大栾树,春天开簇簇细小而稠密黄花,花落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而转白,再变黄,成熟掉落得满地都是。小灯笼精巧得令人爱惜,成年人也不免捡个还要捡个。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跟自己说着话,边捡小灯笼;她嗓音很好,不是她那个年龄所常有那般尖细,而是很圆润甚或是厚重,也许是因为那个下午园子里太安静。奇怪这小孩子怎个人跑来这园子里?问她住在哪儿?她随指下,就喊她哥哥,沿墙根带茂草之中便站起个七八岁男孩,朝望望,看不像坏人便对他妹妹说:“在这儿呢!”又伏下身去,他在捉什虫子。他捉到螳螂、蚂蚱、知和蜻蜓,来取悦他妹妹。有那两三年,经常在那几棵大栾树下见到他们,兄妹俩总是在起玩,玩得和睦融洽,都渐渐长大些。之后有很多年没见到他们。想他们都在学校里吧,小姑娘也到上学年龄,必是告别孩提时光,没有很多机会来这儿玩。这事很正常,没理由太搁在心上,若不是有年又在园中见到他们,肯定就会慢慢把他们忘记。
那是个礼拜日上午。那是个晴朗而令人心碎上午,时隔多年,竟发现那个漂亮小姑娘原来是个弱智孩子。摇着车到那几棵大栾树下去,恰又是遍地落满小灯笼季节;当时正为篇小说结尾所苦,既不知为什要给它那样个结尾,又不知何以忽然不想让它有那样个结尾,于是从家里跑出来,想依靠着园中镇静,看看是否应该把那篇小说放弃。刚刚把车停下,就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戏耍个少女,做出怪样子来吓她,又喊又笑地追逐她拦截她,少女在几棵大树间惊惶地东跑西躲,却不松手揪卷在怀里裙裾,两条腿袒露着也似毫无察觉。看出少女智力是有些缺陷,却还没看出她是谁。正要驱车上前为少女解围,就见远处飞快地骑车来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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